654321 发表于 2013-10-30 18:07

宿松方言的文学意蕴

今天看了一篇关于宿松方言的文章,讲的很精彩,特呈上与大家一起分享


作者:唐先田(安徽省社会科学院)


宿松方言的文学意蕴
唐先田
宿松,古属松兹侯国,晋成帝时建松滋郡,南北朝时改称高塘郡,隋初改高塘郡为高塘县,隋十八年公元年改高塘县为宿松县,县名一至沿用至今。宿松地处安徽、江西、湖北三省交接处,与江西的九江、彭泽、湖口隔江相望,与湖北的黄梅相毗连,吴头楚尾,方言与赣方言和吴方言有着许多联系,但又有着鲜明独特的地域个性,为赣吴方言所不能包容,因此语言学家将宿松和太湖、望江三县划为一个方言小区,日“ 太宿方言区” 。宿松的方言从语音角度考察,发音短促低平与发音悠长高越频繁交错搭配,又常常缀以悠长的语尾“ 哒” 、“浓” 、“ 哪” 等等,听起来有明显的音乐感,所以初听宿松人讲话,觉得象听唱歌一样。宿松方言除发音独特之外,文学内涵也很优美,本文拟以举例方式从几个方面来探讨论述宿松方言的文学意蕴。
一、动态美。在宿松方言中,鸟类禽类的翅膀以及与翅膀相近的其他事物如飞机的机翼等,都不称为翅膀,而称为“ 也嘎(ye ga)”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有这样奇怪的称呼,笔者很早之前即试图将这一方言翻成音近义切的书面文字,经过反复揣摩,并结合分析宿松方言的特点,认定“ 也嘎” 即是“ 腋夹” ,“也”,即“ 腋” ,“ 嘎” 即“ 夹” ,在宿松方言中,“ 夹子” 日“ 嘎子” ,吃饭时“ 夹菜” 日“ 嘎菜” 。腋是人体肩和臂的交接部,即胳肢窝,宿松方言将手臂称为“ 手夹嘎” ,由此推导出鸟的翅膀与躯体的交接部也可看作为“ 腋” ,腋夹即腋下在夹动,这不就是臂或翅在上下起伏运动吗翅的上下起伏运动,也就是鸟类的飞行动作。所以“ 腋夹” 这个方言,不是静态地描述鸟类的翅膀,而是动态地描述鸟类的翅膀,既讲请了鸟的翅膀的部位特点,还讲清了翅膀的主要功能是飞行和飞行时的基本动作要领。这样去理解体会,就觉得这个方言很有味道,它的动态美让人感到了方言的深厚意蕴。
充满动态美的宿松方言,还可以举出很多,如闪电,在宿松方言中称为“ 撤霍” 。“ 闪电” 被称为“ 霍闪” 古已有之,顾云的诗篇《天威行》写道“ 金蛇飞状霍闪过,白日倒挂银绳长”,就是描写闪电的。细细体味宿松方言“ 撤霍” ,更觉其味无穷,这两个字发音短促,给人以一闪而过的迅捷之感,同时眼前又确乎出现了闪电划破长空时那极不规则的变幻莫测的闪闪发光的优美曲线,每当夏日暴风雨来临,仰望天空闪电穿过云层所勾勒的奇妙图案和所发出的美丽光彩,再品评一下宿松方言的“ 撤霍” 之谓,更感到其动中状物的功能和优美的文学魅力。再如小板凳,宿松方言称为“ 马儿” ,不仅是动态的,而且和儿童的生活习性更为接近,使人联想到,小板凳上坐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这小孩子试图借助于小板凳奔跑起来那样一种情状,这不就是丰子恺先生笔下那充满童趣和幽默的儿童漫画么!
二、形象美。语言的一大功能是描绘事物的形状,即所谓绘声绘色。宿松方言在状物方面也有它的显著特点。蜻蜓是极普通的飞虫,宿松方言给予它一个很美丽的称谓,日“ 纱鹰” 。纱,当然是指蜻蜓的翅膀,纱网状而且透明,是很形象的。那么,鹰又是如何与蜻蜓联系起来的呢,鹰那么大,蜻蜓那么小,我想主要是指二者飞行时的共同特点,蜻蜓飞行时是看不出它的翅膀是振动的,即看不出它的“ 腋” 是如何在“ 夹” 的,速度也较慢,不象蝴蝶那样翩翩翻飞,而是所谓“ 点水蜻蜓款款飞” ,鹰在飞行遨游天空时,一般是要振动它的强健有力的翅膀的,但鹰飞上高空时,尤其在晴空丽日的情景下,常常平展双翅停于一个位置,这时翅膀是看不出振动的,有时从高空飞向低空,翅膀也是看不出振的,如同飞机的滑翔。宿松方言正是抓住了二者飞行时的共同特点,再将二者联系起来。用矫健的老鹰来比喻一个小飞虫,可见宿松方言对蜻蜓的偏爱。
“ 跳咪嗦” ,是宿松方言对蝗虫的称呼。蝗虫的称呼很多,如蚂蚌、炸朦、飞蝗等,但宿松方言将蝗虫的行为特征描绘得维妙维肖,似乎还能让人听到蝗虫在跳动或作短暂飞行时所发出的嗦嗦的声响。这个方言的特点是以行动状物。
蝉在各地的方言中有不同的名称,如“ 截溜” 济南、“ 蝉溜” 合肥、“ 帆溜子”扬州、“ 知了” 苏州、“ 知龙” 温州、“ 蝉了子” 长沙等等,宿松方言则将蝉称为“ 蟋哟” ,这可以看作是以声音状物的一个范例。蝉的特点是它的独特的鸣叫,宿松方言正是抓住了这个特点,“ 蟋” 可以看作是对蝉的形状的比喻,“ 蟋” 也可以写成“ 蟋” ,来强调蝉的鸣叫,“ 哟” 在这个方言里不是语尾词,发音时不是轻轻一滑而过,需重读且悠长,实际上是蝉鸣时高越而悠长的发音的模拟。
“ 含蓄” 是宿松方言对蛆躬的叫法,这个方言准确地描述了蛆绷的生活特点,常常将自己的身体埋藏于泥土之中,同时“ 含蓄” 这两个字也包含着蠕动、运动、不断地进进出出等含义,这不就是蛆蝴的一切吗,“ 含蓄” 之于蛆蝴是宿松方言以生活习性状物的一个范例,既优美又贴切又独特。
三、亲情美。宿松方言的一个重要特点,是非常注重感情色彩,亲情美在宿松方言中占有重要地位,通过方言来表达一种委婉微妙的情亲关系,从方言的亲情美也可以体会到宿松风土人情的纯朴和淳厚。宿松方言的亲情美,主要表现在亲属关系的称谓上。
“ 唠嗲” ,是宿松方言对祖父的称呼。祖父的称呼各地不同,有的称“ 爹爹” ,有的称“ 爷爷” 。在宿松方言中,“ 爹爹” 是父亲的称谓。“ 嗲嗲” 这个称呼既特别又亲切,使人想到了凝重的隔代亲情。“ 嗲” 这个字眼在昊方言里是经常使用的,其他各地也借用吴方言经常使用于口头,如“ 唠” 、“ 唠声唠气” 等,是形容撒娇的,有时也指在一定限度一定范围内的矫情。“ 唠嗲” 这个称呼使我们想到了孙儿孙女在祖父面前撤娇的情景,似乎在将祖父灰白的胡子,也似乎是夺走了祖父的拐杖,我们也似乎看到了没了牙的老祖父带着幼小的孙儿孙女踌姗学步的情景,眼前也能幻化出老祖父指点小孙子握笔描红的画面,一切都是温馨的、放任的、期待的,总之是血液在一起流动的那种情慷。在异乡的宿松人只要听到一声“ 嗲嗲” 的呼喊,不管是谁的“ 嗲嗲”,都能涌动一股浓浓的乡情。
    “ 家(ka)公” 、“ 家(ka)婆” ,是宿松方言对外祖父、外祖母的称呼。从社会结构看,外孙外孙女和外祖父外祖母毕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一家子人,不能构成一个基本的社会细胞,是一种特殊的亲戚关系,所以在祖父祖母前加一个“ 外” 字,应当说是很贴切的。宿松方言可能认为这种贴切不足以表达那种特殊的亲情,所以反其道而行之,偏将“外” 字改成“家” 字。将外祖父外祖母称为“家公”、“ 家婆” 不只是宿松方言所特有,在其他地方的方言中也屡屡出现。但如果将它和宿松方言中对岳父母的称谓一起考察,便感到别有韵味。与外公外婆的叫法相映成趣的是,宿松方言将岳父、岳母称为“ 外父”、“ 外母”,“ 这种叫法也是比较站切的,如果顺此类推,称外公外婆或外祖父外祖母是极合逻辑的,但宿松方言却出现了这种反逻辑现象,其理解只能是宿松方言对外祖与外孙之间的亲情极为珍视。
对男孩子男性晚辈或岁数小的男性,宿松方言有一个昵称,日“ 奀” 。“奀” 在粤方言中也常常使用,读音不一样,读作即恩(en),表示人的瘦弱或瘦小,也常作人名,陈残云的长篇小说《香飘四季》中就有一个人物叫“ 林奀” ,也被人唤作奀叔” 。宿松方言中的“奀” 与吴语中的“囡” 有某些相似之处,但“囡” 多指女孩,“奀” 所指的范围主要是男性,但在少数情况下也指晚辈女性或岁数小的女性,那是表达一种极不寻常的亲情关系。“奀” 的感情色彩主要是表达爱护、呵护、关心,有时在亲近的前提下也包含着某种责备或不满,但那责备或不满之中同样体现出关心和爱护,如“ 奀啦,你怎么做出那样的孬事” 使用“奀” 所表达的亲情关系,不限于亲属之间,在一般的邻里、熟人、朋友之间都可使用,表示关系比较亲密,关系疏淡、一般化的,不使用这个称呼。在极少数情况下,女性长辈也称女性晚辈或岁数小的女性为“奀” ,但关系一定是与她父母或她本人极为亲近。
四、讳语美。各地方言都有所多讳语,即不直接讲明某一事物,而采用一种委婉的说法。宿松方言里也有许多讳语,如人死了,讳用“ 死” 字,不直接说死了,而是根据死者的不同情况分别采用不同的讳语,如老年人死了,日“老 着”, 正在盛年的人死了,日“ 过着身”,小孩子死了,则称“ 走着” 。与死人相关的是,将棺材称为“ 寿方” 或“ 长生” 。使用这种讳语是因为所叙述的事物本身不吉利,采用一种委婉的说法来冲淡这种不吉利。还有一些讳语只有在特定的时候使用,一般情况下并不使用,如称肉骨头为“ 元宝” ,只有在春节时使用,称猪头为“ 神福” ,则是用这个猪头来祭祀时才使用。使用这种讳语,有助于强调春节的喜庆情绪和祭祀时的庄严肃穆气氛。再有一种讳语是表达一种特殊亲情的,如丈夫讲妻子长得胖,不直接使用长得胖或一身肉等字眼,而用一“ 丑” 字,如“ 我家某某现在一身都是丑”,这个讳语又常在妻子原本因病因故较瘦弱,后经治疗休养身体好了且长得较胖的情况下使用,表达了一种不肯轻易示人又忍不住要说出来欲罢不能的欣喜之情。
五、奥涩美。语言以通晓流畅为美,奥涩只能引起理解上的困难。但语言又是发展的,书面语言在中国作风中国气派的基础上,吸收西方语言的一些特点,如句式较长、词序颠倒、迭词迭字较多等,形成新的有生命力的个性,充满现代意识,也为读者所欢迎,作家贾平凹在这方面便作了许多有益的探索并取得了成功,他的小说语言有时给人一种怪僻生涩不顺畅的感觉,但细细品味,却能领略到一种别具一格的韵味,被评论家称之为奥涩美。当然这种奥涩美是很难驾驭的,要有深厚的语言功力作基础,弄得不好,便会出现适得其反的后果。宿松方言中有一些奥涩难懂的用语,初听起来也觉得别扭,但仔细品味,却感到很有意思,对此也可以称之为澳涩美。如时间用语,清晨被称为“ 麻早” ,还能够理解,被说成“ 麻浸” ,则不容易明白了,但细细一品味,这个“ 浸” 字又给人以太阳的亮光一点一点一圈一圈地穿过黑暗而迎来明亮的早晨那样一种意境。还有傍晚被称为“ 煞黑” ,是比较好理解的,而说成“ 黑里乎子” 则不容易明白,但这四个字里有一个文言虚词“ 乎” 字,读起来音节较美,写出来又使这个方言充满了文气,一旦明白了它的含义,便觉得很可玩味了,与此相连的是“ 这乎子” 、“ 偎乎了” ,则指的是“ 这时候” 、“ 那时候” 了。一些常用口头语,如“ 撇里撇脱” 表示干脆、刊索,办事简便、“ 木木懂懂” 和“ 木里木戳” 表示不灵光、动作迟缓笨拙、“ 蔫皮尸奈” 表示打不起精神、“孬孬霍霍” 表示傻里傻气等等,虽然一下子不易听懂,但有助于表达特定的感情色彩,也比较容易进人书面语言,所以这些方言也是有生命力的,还有一些具体用语,在宿松方言中也很奇特,如人的膝盖被称为“ 塞罗波” 、跺骨被称久“ 螺丝骨” 、肘被称为“ 倒梭柞” 等等,虽然奥僻奇特,却也音节铿锵、形象有趣,听起来有一种美感,品味起来颇有意思。
六、哲理美。宿松方言将树林称为“ 树乱” ,这也是很奇特的。我原来的理解是,这个“ 乱” 字可能是对杂乱无章的自然生态的一种形容。再一捉摸,便发觉这样理解是不确切的。在古汉语中,“ 乱” 字除主要作“ 混乱” 来解释外,“ 乱” 也含有“ 治” 的意义,《论语· 泰伯》篇“ 武王日‘予有乱臣十人。”,《尔雅》解释云“ 乱,治也。治理之臣十人也。” 这里的“乱臣” 不是指“乱臣贼子”,而是指善于治理国家的臣子周公旦等十人。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亦有“ 乱” 作“ 治” 解的说法。此外,“ 乱” 还作“ 横渡流水” 解,《诗· 大雅· 公刘》有“ 涉渭为乱” 句,这里的“ 乱” 即是“ 横渡” ,渡过河流,达到彼岸,也含有“ 治” 的意思。在《离骚》的结尾有“ 乱日” 云云,如同《史记》里各篇篇末的“ 太史公日” 那样,马茂元先生将这个“ 乱” 注释为“ 理” ,并说“ 乱和理反文为训” ,又说“ 篇章既成,撮其大要为乱,即全篇思想重点的缩约。” 从“ 治” 或“ 理” 的意义上来理解“ 树乱” ,那便不仅不是杂乱无章,而是说树林里所有生存的一切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律即自然法则形成的,高大的乔木,矮小的灌木,依附于参天古树的藤蔓,阔叶的针叶的,常绿的落叶的,还有一年生的草本植物等等,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是按照一定的自然法则组成的,凡不符合自然法则的便自然淘汰不能生存了。“ 乱”不但是规则的,也是很美的,山上的石头,天空的云彩,江河的流水树林里的各种树木植物,都没有经过人力的排列,都是自然的组合,这种自然美是其他美不可比拟的。所以“ 树乱” 之说,既是形象的,又是辩证的,还充满着哲理美,真是意味无穷。以上所列各条,并不能完全包括宿松方言的所有特点,也不能完整地阐述宿松方言的优美意境。但宿松方言的优美意境是有着深远的文学渊源的,这一点我确信不移。

鬼谷子 发表于 2013-10-30 19:53

{:5_233:}{:5_233:}{:5_233:}
谢谢转美文分享~~
肘被称为“ 倒梭柞”这一说法我有一点不同看法:
我认为可能叫“到心杵”。因为:
手臂弯起来形成“杵”的时候,其高度刚好“到心”。

星期八去约会 发表于 2013-10-31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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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松剑桥 发表于 2013-10-31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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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儿女 发表于 2013-10-31 16:22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多亏宿松出了个刘部长。

Rosechinensi 发表于 2013-10-31 18:15

“含蓄” 是宿松方言对蛆躬的叫法?
   
   宿松人称“蚯蚓”为“含蓄”!

    蛆躬是么东西?不晓得罗{:5_228:}

woailailili 发表于 2013-11-3 14:38

管诈骗叫:作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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