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树(15)
真个是 “归心似箭犹嫌缓,船走如飞尚道迟” 。二舅讲不出 “归心似箭” 这个词,但这个词却恰当地表达了二舅此刻的心情。回家时二舅摇起桨来是那样有力,巴不得 “千里江陵一日还” !
“龙归大海鸟入林,董永今日回家门……” 从农场出来二舅心情说不出的畅快,以至于情不自禁地唱起黄梅戏来。 老方跟他说什么话,他不记得;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笑着点头应付。下船三脚两步一阵急行军来到铜锣墩,望见鲜花家熟悉的两间破屋,顿觉心花怒放。小黄狗早早地迎着他跑过来跑过去,围着他舔。走近鲜花的家,二舅能听到自己的心咚咚直跳。一跨进鲜花家门,鲜花在灶屋。二目相对,电光石火。“二哥!” 是鲜花先叫他。几个月未听到这银铃般的声音让他酥软;那明亮而美丽的眼睛,似含哀怨的眼神,看得二舅魂飞天外;二舅只感到从头到脚轻飘飘,软绵绵,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感觉到幸福。他心跳到了嗓子眼,好久才叫了一声 “鲜花!” 二舅说,见到鲜花那个舒服不是言语所能说清楚的。他仿佛时空凝固,万劫不复。
人类是一种怪物,不可理喻,男欢女爱之情的美妙从来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非我的拙笔所能描述出来。我听到二舅描述时也很受感染,虽然我没有那种体验。
“亲娘呢?” 鲜花指了房门,里面传来一声 “二华!” 接着便是咳嗽声。二舅走进房内,大热天了,鲜花母亲仍睡在棉被里,喘息着,面红耳赤。
“诊了吗?”
“老病。没钱诊。” 鲜花低头说。
“我去叫赤脚医生!” 说着,二舅走出了门。
赤脚医生给打了 “吊针”,又有五、六样西药。药钱都是二舅付的。
晚上,鲜花去村里组织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二舅也兴致勃勃地跟着。
宣传队里都是一色的青年男女。扛着一面红旗,敲锣打鼓,一路歌声,一路欢笑,比那狗屁 “龙湖浮笠” 可真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宣传队到一个村里,男人们打锣鼓,从 “流水” 转到 “七点”。二舅打大锣,又响又急,惹来众人羡慕的目光。小孩闻风而动,最先跑来,等大人们陆续到场,宣传正式开始。首先合唱《东方红》。接着唱毛主席语录歌 “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最可宝贵的。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了人,那就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创造出来。”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然后齐读毛主席最新指示,跳 “忠” 字舞,说三句半,也唱几段黄梅戏,文南词,最后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齐唱中宣传结束。二舅坐在凳上拉二胡。曲调悠扬,让他好生潇洒;望着鲜花,他越发得意,弓玄拉得大开大合。
青年男女唱着笑着打着闹着又到另一个村子。
回来的路上,鲜花跟二舅说着宣传队的故事。那个女队长年纪快40了吧,特别积极。她跟大队革委会主任是 “干亲母”。一脸麻雀斑,三角眼其貌不扬却是一个情种。早年跟老光棍 “大憨” 在茅厕里赤身裸体地被公公抓住现场,挨了一顿死打;跟 “三惹佬” 也是赤身裸体在沙子地上睡觉被放学小孩发现,惹得一群学生来看黄色录像直播;跟宣传队的一个未婚青年正脱衣服时丈夫回家,找到灶房,未婚青年吓得把头往灶膛钻,被丈夫拖出来正要打。女队长跪下替他求情 “他没×到我!” 气得丈夫把她拉在塘里按住头发淹淹泣泣,几乎淹死,上边人不少看热闹的,竟没一人劝。女队长也太下贱,太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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