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曾淡去的过往
我试图还原一段历史,让一些正派的、反派的、不正不反的人物重新活起来,然而,那些与之相关的老人大多不在人世了,想寻找第一手材料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些黑与红的较量,硝烟与战争的生死场让我的灵魂不得安宁,我只能在困境中寻求变通的方式,以想象复原这段历史,以及其中的鲜活人物。 一 上世纪30年代初是一个非常岁月,红军在井冈山开辟了红色根据地,处在湘鄂赣交界的鄂南山区也轰轰烈烈闹起了红军,一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邀三约五去山区参加红军闹革命。多年后,当这些人的形象在我脑海挥之不去的时候,我非常后悔父亲在世时,我为什么不与他多聊聊当年的生活。邻村李伯是一个20来岁的小伙子,领着一群同乡子弟赶赴鄂南的红军根据地。他们如何操练,如何打土豪分田地,我都不知晓,那年代,年轻人尚武,防身功夫总会有一些,所以我想,他们并没有经过太多的操练,或者说边打仗边操练,很快就进入战斗状态。李伯的魄力自然让他脱颖而出,很快做了红军连长,挎着盒子枪,穿着崭新的草鞋,在一帮毛头小伙面前威风凛凛,气意风发。八角帽、五角星、红领章,是革命激情,更是青春的象征,我不禁想起了电影《闪闪的红星》中的潘冬子,也想到了杜鹃花漫山开遍的季节,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也是革命的浪漫主义岁月,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成就了青春,成就了希望,成就了刚毅,也成就了中国未来的希望。当成批成批年轻的身影在凶残的战火中倒下,激情与浪漫又该用怎么的代价来填补呢? 李伯带着一群走出去的乡党,在崇山峻岭中打游击,与白军周旋,躲过一次又一次围剿,也一次又一次消灭围剿之敌。但是,革命的星星之火刚刚形成燎原之势,就被一群佯装的纯粹革命者所掌控,以战士血肉之躯妄图筑起革命的长城,然而,肉身怎抵铁甲?无数年轻的八角帽前仆后继,李伯带出去的子弟兵没了,他仓皇逃回红军总部,又得到一个连的兵力,继续与白军对垒。不久,李伯新的战斗力也没了,再无一兵一卒的他,长叹一声,丢下战友残缺的肢体,脱下破烂不堪的红军服,躲过白军的重重堵截,终于在一个鸡犬不宁的深夜,回到那幢被烟熏火燎了一个世纪,大白天依然像沉沉暗夜的老房子。裹着小脚的老母亲拉开沉厚的木门,黑夜中,母亲久别的儿子瘫倒在她怀里,心里眼里全是惊恐与精疲力竭。老母亲比儿子强不到哪里,还是清着老嗓的父亲临危不乱,先将儿子藏在柴火堆里,又移至比老房子更加黑暗的、只有老鼠聚会的阁楼。 李伯的红军梦就这样被镇静的老父亲和小脚的老母亲禁锢了,两个老人在自编的谎言中,将儿子小范围推介开来——早两年,儿子贩运茶叶到四川,没想遭了土匪,被关了两年,这不,才回家,自己也差不多成土匪的样子了,造孽啊造孽!善良的乡民们权当听了一个传奇故事,道几声阿弥陀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伯在父母的监督下,务农,结婚,生子,过着无论和平年代还是战乱年代男人们相同的生活,曾经八角帽下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浑浊,激情被家事晒成了古铜色,我相信,在无数个孩子们沉沉睡去的夜晚,李伯的灵魂里一定充斥着杀伐和哀怨之声,那些与他一道寻找出路的子弟们的冤魂像火一样灼烤着他,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只能用更加有力的臂膀去刨黄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来安放自己的灵魂。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他躲过了日本鬼子的枪炮,见识了国共之间的又一次生死相争,但他的日子里只能有土地与温饱,他握枪的手变得粗砺,大掌一挥,是噼哩啪啦的牛鞭,八角帽留下的痕迹被一顶破旧的草帽代替,那只指挥过两个连队与白军作战的手枪被老母亲沉到粪窖里,成了一砣死铁,李伯的烟袋里永远装着他沉重的灵魂和饱满的烟丝,一张口便露出与烟丝同色的大黄牙。 但这种平庸并不能消除他曾经的“罪”,解放后,李伯揪了出来,成了临阵脱逃的逃兵,戴上“四类分子”的冠冕,从一个斗台辗转到另一个斗台,向革命群众交待盒子枪的去处,为什么要做革命的逃兵。这样的日子与红军时代相比,还不如来一阵爆竹般的行刑子弹更酣畅淋漓,可惜,他依然在灰暗中度过了几十年,直到戴着“四类分子”的冠冕到无罪的天国报到。 以后的以后,李伯的儿子摘去了 “四类分子” 的帽子,当了生产队队长,又做了大队的民兵连长,直到大队改为村,做了村治安主任。李伯泉下有知,该长长地顺一口气吧?
历史的无奈 一连看了先生两篇,此篇明日再欣赏。 那样的年代,相信有很多“李伯”,为革命奋不顾身,最后却落个凄惨的结局。现在很难看到这样的文章了,向作者致敬!
文章第二段“邻村李伯”后面应该加上“当年”二字。 竹叶 发表于 2016-12-10 10:33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那样的年代,相信有很多“李伯”,为革命奋不顾身,最后却落个凄惨的结局。现在很难看到这样的文章了,向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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