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看见了苍茫的夜色,和这夜色下城市辉煌而冷漠的灯火。这是深秋的夜晚,我周围是冰冷而凝滞的空气和行色匆匆如我一样的夜行人。我清醒地知道,对于这个热闹喧嚣的城市来说我却是一个多余的人,我虽然置身其中,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不曾体验过的孤独。在人群中感觉到孤独的人按常理来说,不是大智者,就是无病呻吟的闲人。大智者大苦,智慧高了,必定要有高处不胜寒的孤独,然而我没有大智慧,我竟不得不疑心自己是吃饱饭后哼哼唧唧装病的闲人了。
总是感觉自己是一粒偷偷混进白米饭中的沙子,哪么的碍眼,那么的格格不入,且随时都有着被人挑拣出而重新被弃于尘土中的可能。然而,对于这样的可能我倒并不认为是一种危险,毕竟我不属于这个人群,可我属于什么呢?
在路边的小酒馆中要了酒菜,我不停地喝酒,一杯,一杯,又一杯。
一群秋天里做最后挣扎的飞虫,在玻璃外无谓地用头颅和躯干撞击着窗玻璃。恍惚中我竟也成了它们当中的一个,被这屋里温暖而明亮的灯光所吸引,而奋力却又愚蠢地撞击着玻璃。我甚至也感觉到了我的头颅撞击玻璃时所带来的疼痛。但我没有失去信心,虽然我们难以逾越玻璃带来的距离,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光明和温暖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到达的原因。我终于被这许多的飞虫所感动了,我肃然起敬,为这群和我有着同样命运的飞虫。
夜更深了,我摇摇晃晃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我的头仿佛胀大了许多,我的腿甚至不再听从我的支配,我清醒地知道我又喝醉了。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晕,仿佛是熬夜人勉强睁大的睡眼。渐渐地我看见另一个我离开了我摇晃的身体,飞到空中,用清醒的眼睛注视着醉酒的那个我。我看见他可笑且艰难地想保持着他的脚步以便不会摔倒。我看见了他痛苦的面容,我甚至看见了他心中的那些所谓的重压,所谓的孤独和忧郁。我于是竟于怜惜中生出了许多的愤怒和鄙视。
没有一丝风,这样的冷似乎是有一把锋利的刀尖对着我的鼻子时所带来的有些酸涩的寒意。这样的冷毫无声息地包围着我,我难以躲避,我只有裹紧了我的大衣,加快了我的脚步继续向前磕磕绊绊地走着。
我喝醉了。我的左脚也许会不知不觉地绊倒我的右脚,我的右脚也许会神鬼不知地绊倒我的左脚。这就是我的悲剧吗? 这样的世界,还要用几杯烈酒才可以使我升入天堂,或是落足人间。 我醉了,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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