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念初中时，初中的老师基本就都认识了。 父亲那会还是民办老师，在长湖初中教课，我从小就在长湖初中老师们关注下长大。父亲平时爱麻两把，只要他在家，老师们没事时候都爱在我家支一桌，有时三缺一或缺二，我还经常是那个跑腿的，到处给找人，打牌还经常在家吃饭，慢慢地，初中的老师就都认识了。学校确实偏，有的老师离家远，周末没事也就只能互相在一起乐呵乐呵，彼此间关系更亲切，也是一种最淳朴的乡村情意。 那时，在我眼里，老师并不是老师，而是伯伯叔叔甚至爷爷，有时我调皮捣蛋，他们该骂就骂动手都不少。可以说，我这辈子上学算顺风顺水，但上学时受的气挨的打都是在长湖。即使我有时被打，回家母亲还会说那个打我的老师是真在乎我，下次来我家吃饭时，指定在他饭碗里会多放个鸡蛋。就靠着这样一种最原始的感情，奠定了我初中生活最坚实的基础。不像如今，老师和学生之间，情没多少，隔阂倒多了。 因为和老师们自来熟，再加上学校就在家门口，从小学到博士毕业读书期间，调的皮捣的蛋基本都在长湖。不光跟老师熟，跟学校里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也熟。 我还没读长湖时，黑白电视刚刚兴起，我依然记得一到傍晚，就有很多学生来我家看电视，12英寸的黄山牌黑白电视里霍元甲热火朝天地播映，看电视的学生们更是热情似火，那会大家围着一个小电视，有时还雪花点点，但日子却是那么亲密自然，不知道当年那些看电视的哥哥姐姐们如今天各哪方？ 那会，班主任高文富老先生对我是疼爱有加又心有余力不足。之所以叫老先生，因为他是我父亲上学时的语文老师。老人家时常没事就把我叫到办公室，跟我晓之以情。可惜那会根本听不进去，左耳进右耳出，在他面前乖顺得就像个绵羊，头低着不敢正眼瞅，嘴里一个劲地回答：“嗯” “嗯”。只要一离开他视线，我就是蔫着坏。上课老师台上讲，我和几个伙伴从后门偷偷溜出，教室外的油菜地有多深我们就能玩多深；有时天凉，缩在某个田埂或坟包旁晒着懒阳。下课了，老去欺负低年级的住校生要几张饭票，总觉得学校的饭比家里的好吃。因为打饭的何师傅认识我，还得叫别的同学帮忙打回来。要有不听话的，就纠结几个要好的学学古惑仔黑帮去小敲小打一下。 高老师那会很喜欢弄黑板报，在教室里外墙上都贴上各种抄写的好文好句，而且都是字正笔顺，那时我倒喜欢哼唱郑智化，对 “水手” “星星点灯” 了然于胸，却浑然不觉那黑板报有啥意思。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当时不觉得咋，但潜移默化让我受了极大影响，如今不时能够文字呻吟或许就是受他老人家的影响。而且，老人家还老叮嘱我写毛笔字，一到放假就费心用毛笔字给我写很多励志的名言，什么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每次拿回家，母亲都会很隆重地挂起来。现在回首往事，才发现，这才是老师，言传身教感化学生一生。 初中时我最怕的是石掌恒老先生。先生一副高度近视镜让我肃然起敬，加上是教数学的，我更是不寒而栗。我得承认，天生就不是数学的料，现在还经常玩笑：我除了会算钱，见到数字头就麻。老先生上课从来不用课本，知识全在脑子里，侃侃而谈有条不紊，那些奇怪的算式和符号经他的手在黑板上，就像活的一样生动活泼，那三角板和圆规比划起来比黄老邪还邪。化学老师朱国旺跟他一样，也是不用课本。但没有难到他的，而且连每个章节名的板书，都跟课本上一字不差。朱老师还有一独门神功，拿起粉笔头几米外，想扔谁就扔谁，就像按了导航系统。 石先生比朱老师更活泼些，老先生喜欢跟我们讲道理甚至玩笑，但他的作业是万不可对付。他总说：你们的老子都是我教出来的，我要揍你们，他们敢来找我吗？就这一句，把我吓的数学课上身子都不敢歪着。而且，他手上的教鞭总不知道何时就会敲到桌上，让你想走神都没机会。 后来的数学是石南元老师教，他是我父亲的同事，也是好友。两人一起玩乐的事我不知道多少，就知道他讲课声音特别大。可以说，整个长湖，论讲课的激情和亢奋，他绝对排第一。想在他的课堂上睡觉还真得要点本事。他一讲起课，学校隔壁的屋场都能听到回音，激扬顿挫的反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最要命的是，他是一堂课45分钟一刻不停，完全堪比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的大合唱。 和南元老师一样，胡甲兵老师也是老熟人。而且还沾亲带故，其实按家里辈分得叫他叔，他跟我母亲从姥姥家那算也是亲戚，所以感情更不一般。当然，我那会根本不会把这不一般的关系用在学习上，相反，我更觉得有这层关系，即便我玩点小怪，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仍然记得有次课堂上，他非点名我起来翻译课文，我的天啊，英语对我来说就是天书，它认识我可我不认识它啊，无奈之下硬着头皮，照着书本上的图片，发挥我的聪明才智还像模像样口若悬河地说，说的我自己都信了。甲兵老师一听，也没骂我，只是笑笑：孩子，你这是上语文课。这就是老师，不显山不露水就把我教育了。 我堂舅黎在璃教我初二的语文，每回去外婆家，我最害怕的是路过他家门口，那时对他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或许是因为成绩不好，怕他说脸上挂不住。不过，他不在学校时，我和几个老表就在他办公室占山为王。 石配泉老先生当时教我们思想品德。每逢县里组织考试时，总会提前给我们划重点，还非要我们背几个大题。还真别说，每次都能碰到几个熟悉的考题。他在南方人里算高个，精干的身板透露着精明，经常在课堂上说的一句话就是：站着就想凳，坐着就想困。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心一笑。 因为成绩不好，受的委屈也不少。现在说起来是笑谈，但那会这些委屈却成了我进步的最大动力。可以说，我小小年纪就已经种下了发愤图强唯有读书。 我上初中受的最委屈一次，是在初三那年。有次文言文单元测试，我一不小心考了个88，我至今印象深刻。道德叔我的语文老师，有次在我家吃饭时和父亲闲谈，说我语文成绩很不错，特别是这次考试考的和平时成绩最好的那个学生一样，然后就担忧我是不是作弊了。父亲什么感觉我不知道，我恰好听着，当时就觉得学习不好到哪都受歧视。 还有一次受委屈被打。那时我们初三会在初二结束的暑假提前上课，因为新课本还没发，一般都是找村里的哥哥姐姐们借着先用。有堂英语课上，我坐右边第一排，沈杨久老师走到我桌边，要我起来回答问题。我英语确实不咋根本回答不上，阴差阳错他发现了书本上写着他的名字，他以为是我写的，就拿书本在我头上敲打了几下。也怪我，因为上课紧张，居然没早发现在书眉上的名字。 实话，到如今，我都没对老师们有任何怨和恨，只是觉得回忆起来就是生活的乐趣。但我还得强调下，这两件事我还真是受委屈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当初对我恨铁不成钢的老师们，你们可否还记得，我这个当年学习不长进、还老让你们费神的学生？你们如今一切都好吧？ 我在长湖读书时，胡雨松爷爷是校长，他总穿的干净工整，话不多，轻声细语却非常有说服力，那种威严是天生的。我不敢惹他，也基本是避而远之。要被他盯住，指定没好果子吃。他爱人石燕飞奶奶是我小学时的老师，上小学时就对我照顾有加，老夸我聪明有出息。母亲经常说，她老人家是我和我父亲的老师，这是事实。她在长湖初中时除了本职工作外，还帮我们收发信件。那会我最期盼的，就是她轻盈的脚步，缓缓从山下走到教室门口时，能叫我的名字。因为那就意味着，我有信来了。那会的我们，深居穷乡僻壤，能收到一封远方的来信，是多么高兴的事，远非今天能想象。 一个人遇到好老师是人生的幸运，一个学校拥有好老师是学校的光荣。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学生不言老师自知。 如果作为一个老师，没有学生可教，是不是就像花儿没有果实？任你再红再艳，也终究被时间遗忘，唯一不能遗忘的是学生代代口口相传。 我的这些长湖老师，就是我不可遗忘的。可是，我曾经就读的长湖，如今却可能要被拆分，我的这些难忘的记忆去哪儿安放？ 人大学子曾讴歌 "人大是我的祖国"，我的长湖也是我的祖国，谁动了？ 你！或者你们！要知道，予人玫瑰手有余香，予人荆棘呢？ 再过多少年，当长湖真的没有时，我的长湖也一直会在我心中！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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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7-9-15 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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