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松乡村女孩3次轻生的抑郁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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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偶像剧中，女主因小遭遇不幸，心里受到创伤，不爱与人交流，性格古怪。自从遇上男主，一切都会不一样，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的抑郁症。

      接触到这名乡村女孩，严格来说，接触到这名抑郁症患者，纯属一次偶然。这不是小说，更不是偶像剧，这可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一部活剧。爱心协会是一家爱心公益组织，原本是救助乡村那些孤寡老人和失学孩子为已任。因一次机缘和这名乡村女孩——抑郁症患者，从相识到相交，女孩之变以及家庭之变，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让他措手不及。他们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他也是第一次面对一个抑郁症患者。

       初现新大河边

      这是今年的3月5号，元宵节刚过，天气乍暖还寒。地处皖西南的宿松县城还是车水马龙，到处是外出务工的人们。

      这一天下午2点左右，爱心协会几名会员外出办事开车经过县城一天门大桥，有眼尖的会员发现在离大桥不远处，冰冷的河水边有一个落寞的身影在徘徊。

      这大冷天，为什么会有人出现这河边？仔细一看，是一位年轻的女性。莫非······容不得他们多想，其中，一位女会员瓶子主动下车，靠近这名女子以期探个究竟。其他会员则站在大坝上进行观望，以防不测，并随时作好接应救援准备。

      说起那天下午的巧遇，爱心会员瓶子至今记忆犹新。她告诉说，因情况不明，她悄声无息走向河边，慢慢靠近这名女子，并想着怎么尽快和她搭上话。

      在这名女子身后的不远处，瓶子发现，同样有一位老者在悄悄观望。于是，瓶子灵机一动，走近女子，用询问的声音说，你好，想问一下你认识你背后的老人吗？

      女子缓缓回过头来，一副漠然的神情，没有吭声。瓶子这才发现，眼前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子。她散乱着头发，衣衫有些不整，手里拎着一个包，并手持一把水果刀。瓶子感觉情况不妙，果敢地走向女孩，拉着女孩的手，并示意其他会员下来接应。

      在现场僵持了近40分钟，女孩子什么话也没有说，浑身在不停地颤抖。为了弄清情况，爱心会员决定将女孩子带回办公室问个清楚明白。

      在爱心协会办公室，任凭会员怎么嘘寒问暖，女孩子除了点头、摇头之外，仍是一言不发。也许是爱心会员的真心诚意感染和打动了这名女孩子，在过了近2个小时，女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向这些会员总算说出了自已的名字和家庭住址。但对于家庭成员情况，她避而不淡，保持缄默。

      于是，爱心会员只得向当地派出所反映情况并求助，小芳的家庭情况很快得到了派出所的反聩，因没有其父母的联系方式一时无法联系上。随后，爱心协会与其家庭所在乡村联系，才使寻找有了转机。

      乡领导知道此事后立即与村委会取得联系。同时，村干部电话告知爱协会员他们尽快帮助联系上小芳的亲属，并立马派人赶到爱心协会接上小芳。

      在爱心协会办公室，爱心会员不失时机对小芳进行心理疏导，通过一段段爱心协会扶危济困视频，旨在让小芳快乐起来，重拾生活勇气。

      当看了那些感人的视频，没能想到，小芳当场流泪了。她敞开了心扉，表示也要加入爱心协会，参加爱心活动。这是一个意外的场景，让这些爱心会员感到既高兴又欣喜，当即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小芳和会员瓶子互加了微信，请多加关照。

      这种结局是谁也没能想到的。会员瓶子成了小芳的帮扶人，并由此成了一对好姐妹。

      当天，吃过晚饭，小芳被如约赶来的村干部和本家堂叔接了回去。至此，事情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只是爱心会员没能想到的是，眼前的小芳其实还是一个严重的抑郁症患者，只是他们不懂，还不知道这种病。

      直到——

       惊现天鹅湖旁

      “天鹅湖里没有天鹅/只剩下天鹅的灵魂/恋湖的女孩看不见光彩/只剩下一片灰白。······”

这是小芳写下的一首小诗。没错，诗中的天鹅湖指的正是位于省城合肥的天鹅湖。

      得到小芳的这首诗，和关于天鹅湖的“故事”， 爱心会员瓶子告诉说，这也是后来的事，是事后小芳一点一滴告诉她的。

      小芳告诉她说，今年的6月15号，端午节的前两天，趁着厂里放假，她独自去了合肥。临行前，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爱心会员瓶子作为小芳新结识的姐妹仅仅知道，小芳自从那次被村干部和本家堂叔接回去后，在堂叔的帮助下进了县城园区内一家服装厂。小芳在厂里尽管收入不多，干得也挺起劲。平时没事也爱和她联系，其间，还积极主动参加了几次爱心协会组织的进村入户走访活动。爱心会员瓶子告诉说，她特别记得5月20号那天，小芳主动向她提出要请爱心协会的会员吃顿饭，表示一下她对爱心会员的救助之情。为了不伤及小芳的自尊心，他们经过商定答应了。但这背后的一出良苦用心，却有意要瞒过小芳。他们私下和饭店打了招呼，待小芳结帐时收取小额费用即可，多余的均由他们自己来承担。这至今还是一个不曾公开的秘密。

      小芳什么时候去的合肥？到了合肥又经历了什么？他们当时并不知道。瓶子听小芳说，她原本到合肥是想去看看病，也去了省城一家医院。小芳拿出了病历诊断证明给瓶子看。瓶子才不得不相信。但这中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又与天鹅湖扯上了？小芳还是如实告诉了瓶子。

      原来，小芳在省城医院查出病后，医院建议她要尽快住院治疗。殊不知，小芳独自一人在合肥形单只影，面对昂贵的医疗费，她顿时感到孤立无援，怯步了。面对困境，她依然想到的就是父母，然而，得到的还是一顿责备和谩骂。她有了轻生的念头，想一死了之，寻求解脱。

      于是，在端午节的那天，她带着自己所写那首绝望的小诗——《天鹅湖》走向了合肥天鹅湖旁——所幸，在天鹅湖旁有人及时发现了她的身影和举止，在得知她的病情后，于是在当地公安和民政救助部门的帮助下，还是把她送进了当地医院，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治疗。

      合肥之行，小芳意外获得重生，从合肥返回了宿松。不能不说，她是幸运的。遇上的都是好心人，一心想救她的人。

      从小芳的病历和这次经历，爱心会员对小芳的病情总算是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和把握。小芳其实也深知自己的病情，在她安好的时侯，她告诉瓶子，病情发作，她常常会痛不欲生。她把她写的每一首诗都给瓶子看，并告诉瓶子，她不但喜欢写诗，还喜欢画画。她将瓶子视为知已，渐渐产生出一种心理依赖。而瓶子和爱心会员在得知她的病情后，又唯恐言行不当而伤害到她。

      瓶子给出了小芳写出的另外一首小诗——《我的翅膀》。诗中写道：“我是一只鸟/黑夜中静静的/独自飞翔。冷风轻轻地吹/豆大的雨点打着我的翅膀/一次又一次地受伤/又一次又一次地绝望/我的翅膀已经破碎/我无力再飞朔。”

      一首首小诗，满是悲伤、绝望，充满字里行间······瓶子说，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绪和情结？她们不是专业医护人员，无法找到答案。唯有鼓励，给以更多的呵护和关爱。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再现山水公园

      山水公园为宿松县城的一处景观公园。由于公园里有一片大面积的水域，这里很容易发生溺水事故。

      7月18号下午，宿松山水公园里再次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有人要投河自尽，所幸被游人发现及时报警。随后，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救下，才避免一场意外。

      这天下午，临近晚上6点，爱协会员从乡下返回城里，瓶子穾然接到一个电话，用哭泣的声音告诉他，她不想活了，是她爸爸叫她去死······

      事出蹊跷，大家没有来得及犹豫，4名爱心会员一起立马起赶到了电话中所说的地点——位于宿松县城的创业路。

      打这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小芳。这期间又经历和发生了什么？爱心会员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将瑟瑟发抖，泪水涟涟的小芳接到办公室，方才知道这事情的原委。原来，前一天小芳感觉身体不适，去了县城一家康复医院。医生看了她的病，同样叫她赶紧住院治疗。因为没钱，无奈之下，她只得打电话把这一情况告诉了远在浙江务工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在电话中没有半句好言，一口一个叫她去死。

       小芳听了爸爸的恶言怒语，一时承受不了，内心彻底崩溃。于是，再次走向极端。18号这天下午5点左右，她漫无目标走向了山水公园，走向了一块水面，准备结束自已的生命。所幸，命不该如此，让她再次逃过一劫，被及时赶到的民警挽救回来。

      听了小芳的诉说，如此反复无常，让小芳不堪忍受，生不如死。爱协会员深感事态的严重，当即通过电话联系找到乡村干部和小芳的亲属，共同商讨解决这一问题，绝不能让悲剧在小芳身上发生。

      这是一个怎样的乡村姑娘？小芳又身处一个怎样的家庭？在他的身上到底经历和发生了什么？这一切究竟谁之过？

      通过采访爱心会员、乡村干部以及小芳本人，让我们对小芳的成长环境和背景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和把握——

      原来，小芳的父母在小芳年幼时就开始在外务工，小芳出生后，就一直寄养在年迈的奶奶家，靠眼盲的奶奶一手拉扯大。小芳的父母这些年很少回家，她唯有和奶奶相依为命。而对于父母的记忆少之又少，印象甚至是模糊的。

      小芳告诉说，以往的每年暑假，她和弟弟还去父母工作的城市生活一段时间，但她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父母忙于工作，仍然无法顾及他们，且从未有过情感上的交流。她喜欢奶奶，也离不开奶奶。

      小芳今年18岁，还有一个小她4岁的弟弟。原本都是在奶奶家长大。去年4月，年迈的奶奶因为一场意外从楼上摔下而死。

      从小芳的一首《离别》诗中，可以看出小芳对抚养她长大的奶奶怀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爱——

      “回首曾经的光阴/我俩目送阳光/一天的疲惫丢下/第二天清晨/迎来新的那缕光/尔今，温暖的阳光下山了/而您又在何处/为什么孤我一人，送去阳光。回首曾经的光阴/有您我是多么幸福，多么开心/您对我的爱，如父亲般的沉重/您对我的爱恰似母亲的温柔。奶奶，奶奶/我亲爱的奶奶/十八年前/我还是个小不点/您陪伴我、保护我、呵护我、爱护我。奶奶、奶奶/我永远的好奶奶/当别人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我也会低吟/世上只有奶奶好。”

      从此，小芳失去了奶奶的依靠，而弟弟则去了远在外乡的外婆家。小芳去年初中毕业，尽管奶奶离开了，尽管她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但还是一心想上学，却遭到了父母的反对。从小远离亲情，远离父母的呵护和关爱，原本在小芳的心里就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奶奶的离去，让小芳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父母长年不在身边，没有了亲人的关爱，她像浮萍，像断了线的风筝，很快就失去了生活的色彩和重心。

       现场现身说法

      事发当日，7月18日晚，宿松爱协办公室。陈虹和爱协会员，另有乡村干部和小芳的一位堂叔共同商量如何解决小芳迫在眉睫的问题。

      小芳的家在宿松县陈汉乡的一个乡村。据村里书记介绍说，小芳的父亲在村里是一个少见的寡言少语的人，平时惜财如命。他出门比较早，夫妻长年不在家。鉴于他们家的实际情况，2017年之前，村里还是把他们作为贫困户。前年，他在城里新开发的小区还买了一个大面积的套间，被清贫。在老家，早在2007年也盖有一幢两间上下三层的房子。他们夫妻在外多年做铝合金门窗，应该不差钱。但就是对孩子缺少关爱。遇有孩子的事，村里想方设法和他联系。都很难联系，要么联系上置之不理。

      小芳自从奶奶离世后，就很少回到村里。家里也就剩下她一个人。

      爱心会员告诉说，每每和小芳提及她的父母以及其他亲属，她都表现出浑身发抖，避而不谈。小芳的右胳膊和手至今呈残疾状态。小芳告诉说，这是在她8岁时摔伤的。因为，没有诊冶，落下肢体残疾，为此，村里也为她办理了残疾症。

      小芳的姑姑一家虽说在城里，但家境并不好，对抚养小芳，担起她的生活重担表现出力不从心。其父对小芳不管不问表示十分的不解。

      堂叔被小芳的父亲算是伤透了心。小芳能找到工厂的一份缝纫工作，也是他无数次找人托人才达成愿望。尽管这样，小芳的父亲并不领情，每次和他谈起孩子的事，不是无端责怪他多管闲事，就是叫他不要问、不要管，既然问了、管了，就要问到底、管到底。对小芳父亲如此冷漠、蛮横的态度，这位堂叔除了不解就是愤怒，但又无能为力。

      爱心协会提出，鉴于小芳目前的病情只能送往医院接受治疗。否则，悲剧势必还会发生。孩子的治疗费用爱心协会尽力所能及的帮助筹集。村里答复在其父母不出面的情况下，尽量不拖累爱心协会，毕竟爱心协会只是一个民间组织，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在万般艰难的情况下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了。他们尽量帮忙解决其住院期间每月约400元的生活费。同时，希望其堂叔能做通小芳父母的思想工作尽力配合孩子的治疗。没有过份的希望和要求，只是希望多与孩子沟通，多一份情感交流和关爱，而不是通话就责怪与谩骂的刺激她。

      事已至此，各方都深有感触，尽了最大的努力。7月19日晚，陈虹意外地接到了小芳父亲打给他的一个电话。陈虹说，小芳的父亲在电话没有好声色，除了责怪和责问，他是在好管闲事，爱心协会如此救助完全是多此一举。孩子的妈妈，他老婆也有病在身，爱心协会是不是也应该救助？听到见到过无耻的，但没听到见到过如此无耻的人。

      虽不见其人，但面对如此冷漠毫不负责任的父亲，除了猛击一掌，让其警醒，恐怕一时也别无他法。陈虹在电话中怒吼，你是不是感觉到这孩子已经大了，已经18岁了，你做父亲的就可以不管不问了。对方回答：是的，她已经18岁，应该自食其力。陈虹接着说，但请你别忘了，你的孩子是一个患有严重心理疾病的孩子。你做父母的不管不问就可以象甩包袱一样甩给社会吗？你们既然生了她，就应该担起这一份责任。如果对孩子最起码的关爱之情都没有，你们还配做孩子的父母吗？

      做了多年的公益工作，扶危济困，帮扶助残。第一次碰到如此冷血的父母，陈虹心中的怒火在这一刻被点燃了。他在电话中大声警告道，如果你们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真的放手不管不问，爱心协会将会会同相关部门申请法律援助，到时候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陈虹的一番义正词严让对方哑口无言。他随即掛断了电话。

      7月21号下午，爱心协会办公室，会员们正在商量筹备7月22号下乡送给孤寡老人的物资。谁都没想到，小芳这时出现在了爱心会员的面前。只见她一脸的兴奋和激动，她要告诉陈虹和爱协会员一个好消息。小芳说，昨天早晨她打电话给爸爸，爸爸答应给她1000块钱用于治病，这让她喜出望外，怎么也没想到。

      陈虹听了心里当然清楚。他不想在小芳，还是一个严重抑郁症患者面前有过多的情绪表露，以免给孩子带来伤害。但见小芳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衬衫和一件超短的格子裙，依然像孩子一样在办公室里跳来跳去，她见了瓶子及其他爱心女会员，一声声喊着漂亮姐姐没个停。要姐姐也为她梳出漂亮的头发。她找来纸和笔，还要为姐姐们画上一张像，其神情严肃而又认真。见有车拉来明天下乡的爱心物资，只见她第一个冲上前从车上搬上搬下，毫不示弱。当听说7月23号星期一，她就可以入院治疗了，立马兴奋得手舞足蹈，但明天的下乡活动，她还是要坚持和会员们一起，不能落下她——

      少有的活泼开朗，从未见过的笑脸。眼前，这是那个乡村女孩小芳吗？是那个严重的抑郁症患者吗？

      她的抑郁症从何而来？因何而起？正如陈虹在救助小芳的一篇文章中感言：就女孩寻“短见”， 要“轻生” 而言，这已经不是一个孩子和一个家庭的事了。宿松是劳务输出大县，每年为了养家糊口，谋生计外出务工的人不计其数。于是，才有了乡村大批的留守老人和孩子。他们远离父母，远离亲情，以至于孩子在学习、老人在生活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障碍，沟通上的乏力、脱节，思想上的代沟，因家庭爱的缺失而极易走向极端，不可小视。

      孩子是家庭的希望和未来，父母外出务工是为了什么？再苦再累，千万不要忘了给在家的孩子和老人以关爱。作为父母如果疏忽了这些，家庭一旦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既是家庭的不幸，也是社会的悲剧，长年在外奔波挣钱，其生活的意义也就只有那么大了——

      有医院诊断证明，小芳是一名严重的抑郁症患者，确实需要诊治。记录追问之下，其实，抑郁症就在你我身边。记住，请别让你的心灵“感冒”。（注：为了尊重个人隐私，文中小芳为虚名）  ( 文 / 夏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