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物之七-----一千二

祝凤新

       “一百饼子，一百粑，
         一肩挑到外母（岳母）家,
         外母勤我讨肉吃,
         我勤奋外母要马妈(老婆)”
      这是宿松的以前的小孩小时候经常放在嘴边唱的一首童谣，描写那时个男大当婚的年纪了，就得要讨媳妇了，还得要给女方送的彩礼，那时候的彩礼放在现在真是不多，不过，在那个年代，那份彩礼也是不少的，因为毕竟那时候生活水平也是不高的，
      后来，到我记得事的年纪，彩礼就不是一百饼子，一百粑了，一般都是四百饼子，四百粑，一年三节，正月新年初二一节，五月端午一节，八月中秋一节，这三节都是要行节礼的，至于行节挑多少，就是一看媒婆的口才，二看男方的家底，媒婆的口才好，会打圆的，彩礼就不高，男方家底实在是不厚实的，女方如果通情达理，彩礼也不会太高，如果媒婆要面子，要显她能耐，彩礼可能会要得高，行节礼就挑得多，也有男方人家打肿脸充胖子的，就是借债，彩礼也会挑得好，首先是看家，也是女方到男方家去相亲，如果看家的时候，女孩子看中男孩子了，也看中男方的家庭情况了，男孩子父亲，母亲就要给女孩子见面钱（见面礼），还要给女方一起来看亲的母亲打发见面礼，相亲的时候，女方一般多是女孩子的母亲来，女的问得仔细，看得准，或都还有三姑六婆之中的某个人也一起来看家（相亲）了，人多也察访得清楚，
      相亲相准了，有的人家就和女方商量，第二年正月就认亲（也叫定亲吧），宿松是叫新女婿上门，（也有的女方觉得女孩子年龄还小，第二年还不会认亲，男孩子只是正月去女方走一间，象走亲戚一样，那样礼品就不定，没有规定多少的，）定亲就是媒婆从中穿针引线，和双方人家讲定认亲行节礼要挑多少东西的，我记事的时候，祝湾每年正月都有女孩子认亲（新女婿上门）的喜事，几乎每家都是一样的，四百饼子，四百粑，另加猪肉八十斤，或者一百斤的，冰糖，白糖，还有布料等等，正月里挑的四百米粑是糯米粑（里面包芝麻和冰糖芯），半斤一个，四百饼子是赶子饼（宿松一种特产），也叫麻饼，两面是芝麻，当中是面粉或糯米粉一起和成，里面又是冰糖芯，那种饼子做得锉粑锉实，掉在地上都摔不破，丢出去也摔不破的，有的人家的饼子大多是定做的，份量足，厚实，也有人家是随意在店里买的普通，到五月端午，挑的节礼是四百粽子和四百小麦粑，还是要有八十斤猪肉的，另外节礼里面还有扇子，毛巾，手帕，扇子有鹅毛扇子和蒲扇，鹅毛扇子必须涂成红色，毛巾等都是红色的，另加衣服布料，八月中秋行节挑的节礼是四百饼子，四百粑，猪肉八十斤，衣服布料等等，
     有的人家如果女方好讲话，愿意让女儿早点结婚的，男方当年选定日子，还要行一个礼，叫辞家礼，辞家礼就是猪肉，酒，烟等，还有胭脂花粉之类，婚书，男方写一份婚书，兹定于某日良辰吉日，敬备德禽两对，等等，有的媒婆撒皮吊谎的，就两边喜欢讲白话，说媒之前，在男方家里把女孩子夸得天上少有，世上无双，贤惠温良，德才貌美，吹得天花乱坠，在女方家里把男孩子讲得是貌比潘安，身如温玉，才如子建，学富五车，最不济也是力大无穷，聪明能干，有一次，在二姨家，听说隔壁人家有女方来相亲的，我们跟过去看热闹，男孩子家里坐着男孩子家几个堂亲老太婆，当着女孩子的娘的面，把男孩子家夸得好成全村第一人家，先夸男孩子的父亲勤劳能干，母亲勤俭持家，男孩子手艺超群，相貌出众，年轻有为，温柔体贴，聪明懂事，孝顺父母，再把男孩子的姐姐等等都夸一遍，全家都好，有一间猪圈都成了夸赞的话题，恨不得把他家毛池（厕所）都夸成是香的，我那时一个小孩子听了莫名其妙的，哈哈，
      那年月，我几屋里后头有个屋里叫杨家桃园小冲的屋里，有一家人家娶了一个媳妇，听屋里人讲，当初她娘家要了行节礼是一千二百，后来她结婚了，人们就把她取了个绰号叫她一千二，我们小孩子也不知道她姓什么，我几屋里小孩在山坡上放牛，有认得她的，就喊“一千二，一千二，”气得她直骂人，我那时候年龄小，不知道一千二是什么意思，也不认识她，也不敢跟着那些大点的孩子喊，怕她一发怒，追来了，我都跑不动，其实到现在，我还是不认识她，哪怕见面碰到她，也不知道她叫一千二，
      只是，祝湾的认识她的人，茶余饭后，常常谈到她，讲起一千二的趣事，还说有一次，祝湾某个人在地里干活事，大声谈论她，不知道一千二在背后来了，叫她一千二的名字，两个屋里田地相邻，相间，经常会碰面的，大概是一千二恼了，可能骂了那个人一句，祝湾的人就反唇相讥“侬个一千二，还不要人讲，”一个彩礼一千二就成了她终身的绰号，和别人的谈资，也成了她们筑她的话语，那时候的那些人真的是有趣而又无聊，其实有的人叫她一千二，也就是无事可做，无话可说，无话找话地谈论，她们内心也并没有多大的恶意，她们在一起就是把那些陈芝麻的旧事说说而已，一千二也没有做错什么，哈哈，就是宿松话讲，三个哈蟆一满塘，三个女人一满房，她们爱把无聊当有趣来谈谈，你也没办法，她们就是不叫一千二的名字，也许，她们不知道一千二的名字了，把一千二的真正的名字忘记了，
      现在的彩礼那么高，有的地方几十万，上百万的都有，还要买房买车，彩礼把人压弯了腰，比起一千二百饼子和粑来，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