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来,这已经是上个世纪初期的故事了,那时的社会,经济落后,交通闭塞,对于从事贸易的人,除了使用原始的交通工具外只有靠两条腿步行而肩挑背驮了。 一个炎天六月,大约三四更时分,家住龙湖岸边义乡咀的义乡大伯,独自一人悄悄下床了,大伯准备今天进城,驮几根竹子回来,好叫篾匠打打麻米筛,做做篼子箩筐之类的家什,以备秋收之用。 竹子是出在陈汉山区的,当时,竹子要在汛期扎成竹排经二郎河、走石矶头再运到城西供用户购买,而义乡地处龙湖之滨,距县城有三四十里之遥,要买回一两根竹子只要肩扛,若买两根以上的竹子就要肩挑了。对于修长的毛竹,畈区的人是有个挑法的,当时人们习惯用抗旱专用的水车上的车水拐作工具,支撑固定着下面竹子的大头,上面的一根则用绳子连接固定下面两边的竹了,并兼做扁担之用,这种方法,用力平衡,人挑起来行走也方便。 话说回头,义乡大伯,收拾利索,拿着车水拐伴着稀疏的晨星匆匆上路了。天出奇的热,即使是早晨,人只要一活动,汗就出来了,因大伯急着在下午天黑前赶回,往返七八十里的行程,步子一开始就快,步子一快,穿在身上那铜钱厚的家织布裤就更不是滋味,裤是便腰,不比今时的西裤,裆部褶的又厚,加之大伯长年超负荷的劳作,疝气经久不治,难言之隐阵阵胀痛,所以快步行走格外费力。走着、走着,大伯突发灵感,在这暑日的凌晨,天还未亮,更不曾遇见行人,我何不脱掉这唯一的短裤,无拘无束地轻装上路呢?说做就是,义乡大伯脱掉这又厚又笨的短裤,悬挂在肩扛的车水拐上,赤身裸体,充分沐浴着夏日的晨风,大步流星向县城走去…… 当时,没有宿复公路,洲地及赤义乡的人们要想进城,必须从千岭、毛坝、万元、桥头湾再经雷公岭这一古老的官道通过。义乡大伯,一路的潇洒、一路的风光、一路的惬意,耳边,听到的只有雄鸡的报晓,眼前,看到的只有夜游的兽类,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桥头湾街头,天似乎要亮了,东方露出一缕淡淡的晨曦,这时大伯心想,现在离县城不远,也该休息休息,吸上几口黄烟,穿上裤子了,于是,大伯放慢脚步,随手后一摸,大事不好!顿觉魂不附体,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只顾一个劲地赶路,挂在车水拐上的短裤不知何时何地失落何处,坏了,坏了,现在无论前走还是后退,天都是越来越亮,何况此地离家甚远,举目无亲的我竟一丝不挂,成何体统?怎样进城?在路人眼中不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孬子,宿松人的俗话“痴汉摆屌”今天应验在我身上,千不该万不该图一时的爽快,酿成了如此哭笑不得的大错,这真叫我如何是好,此时,无奈地没有缝啊! 义乡大伯悔恨交加之际,突然眼前一亮,身边两旁的地坝上不是有丛丛簇簇的芭茅吗?我何不钻进去藏身遮羞而待机行事呢?就在义乡大伯准备钻芭茅林的那一刻,不知是天无绝人之路还是无巧不成书,大伯借着朦胧的晨光,发现这芭茅林边的地坝上不知何故竟然也放着一条短裤,于是乎大伯陡然精神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裤牢牢穿在自己身上,不错,得体的很,义乡大伯暗暗为自己及时解除窘境正高兴着呢!他举目四周一望,模模糊糊看见身边地里一老头正在埋头打烟茬。 原来,六月天,适宜的气候,充沛的雨量加之肥沃的土壤,地里的烟叶进入了生长的旺盛期,为了阻止无效分蘖,必须把过多的烟茬摘掉,以此确保烟叶的质量。由于天热,老头今天起了一个特早,一来打打烟茬,二来捉捉烟虫,他来到地头一看,喜出望外,肥大的烟叶长得齐腰深了,用手一摸,上面全是露水,心想,这时要深人地里,衣裤不弄湿才怪呢?看着天还未大亮,路边地头没有行人,何尚不可以脱掉这笨重的家织布裤呢?其一不会弄湿裤子,其二可放开手脚做事,想着、想着,老头毫不犹豫地脱掉裤子,熟练地在地里忙开了。 就在老头长时低头打茬而抬头稍事休息的无意中,发现一赤身裸体的男子正在偷自己放在地坝上的裤子,本想猛喝一声,立马追上,但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光着屁股吗?又怎能走出烟地见人?故故作镇静地喊道:大哥,天热,我想起早乘凉来烟地打打烟茬,因露水太重,怕湿衣服,所以才将裤子脱下放地坝上的,你怎将它穿在身上?你的裤子又哪去了?义乡大伯自穿上老头的短裤后,心中踏实了许多,说话也有底气了,但总觉得理亏,硬着头皮答道:我家住义乡,今日起早进城驮竹子,看看这车水拐吧!做官也得要想想情理,难道我光着身子进城?…… 就在两人的理论中,天大亮了,站在烟地的老头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而不敢越雷池一步,今天起早了,碰到了一麻鬼,鬼叫你自作聪明、自作自受!善良的老头回头一想,义乡人人地生疏,没有裤子定有自己的苦衷,我何不成人之美呢?况且我近水楼台,自己只要在地里振臂一呼,老伴不就送裤来了?这时,义乡大伯好似觉察到了烟地老头的思想,获得了最大的解脱,一溜烟,进城驮竹子去了。 故事本该结束了,烟地老头虽成全了义乡大伯,却怀着满腹的狐疑及老伴无端责怪与彻底冤屈。第二天清晨,老头又来到昨天的烟地,准备继续打烟茬捉烟虫,发现芭茅林边的地坝上,放了件崭新的青白相间的便腰家织布短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