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下的爱恨情仇
(中篇小说连载)
二
高远和婷妮在同一所大学读研。
高远出身贫寒,连每年的学费都会让他的家人犯愁。生活费基本上是他给人家搞家教挣来的,寒暑假他很少回家,总是帮别人打打短工来减少家中的负担。他在父母眼中是懂事的孩子,乖孩子,有出息的孩子!这样的家庭条件,他的穿着自然落后于潮流,但落伍的衣服仍然掩盖不了他被家乡灵山秀水孕育出来的俊美,身材酷似日本影星高仓健,一张好看的脸轮廓分明,透着男性的精气神质,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是许多女孩眼中的青春偶像。上天很不公平,往往会把优点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他的学习成绩特别优秀,是尖子中的尖子,尤其是他写的文章,文字中透着知性,能点燃读者一盏盏心灯,文章时而委婉,时而激烈,抑扬顿挫,纵横捭阖,气势磅礴,让人拍案称奇。灵动的悟性,天生的秉赋,还让他富有音乐细胞!有同学笑着说,你高远一身艺术细胞,就是缺少了癌细胞,你不死,没有我们的出头之日!
学校,还出现了一个杰出人物,这个人就是婷妮。她的杰出,杰出在她的容貌上:身段线条柔美流畅,组合绝妙的五官如天设神造,那灵动的眼睛,那张让范冰冰都感到自卑的脸型,还有那“吹弹欲破”水灵水灵的皮肤……真是美得让人极尽想象。如果说女人如花,她就是花中牡丹;如果说女人如诗,她就是一缕诗魂!
情书如柳絮、雪花,飘飘洒洒地飞向了婷妮,真可谓是“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而这位高傲的公主认为高远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她每天看情书,只关心有没有高远的,让她奇怪的是,高远一直没有给她写来情书!这让她心烦,甚至让她怀疑自己有没有这个钻石身价。
按理说,他俩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金童与玉女,才子与佳人,绝配!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不是高远生理上有故障?这个谁也不知道。俗话又说,人穷志短,人穷志不短者那是超人,再由此猜测,是不是高远心理上有故障?
一次,婷妮主动约他去散步,浪漫的林荫树下,婷妮眉目含蓄地向他不断传递着信息,一直在渴望着他的回应。而他几次故意避开她火辣辣的目光。之后,婷妮阴着脸对他说:“你丫心是木头长的,虽然长得帅气、高大,其实骨子里是一副怂样。”说完,一溜烟跑了,而后,她在背地里狠狠痛哭了一次。
其实,高远的生理上没有故障,心也不是木头长的,他常常选择在隐蔽的地方偷偷看着婷妮。当然,他不是军统特务,倒很像一个不敢向她暴露身份的地下党。有一次,婷妮因生病几天没来上课,急得他上课走神,饭量减小,睡觉不香。几天后,他看到自己的影子都整整小了一圈。
婷妮见到他时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瘦成这样?”
他支吾了半天也编不出一个理由,脸如着了火一样,一下子就烧到了脖根上。
毕业典礼的那天,婷妮风风火火地从人堆里找到了高远,她问:“毕业后,你到哪里去发展?”
他笑了笑,然后用手指了指,“去天涯。”
“我也去天涯!”婷妮鼓足了勇气,说得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去海角。”他又笑了笑。
“我也去海角!”这次,她作了加分的抢答。
不久,他俩在N市同时考取了公务员。虽然命运之神眷顾了他和她,把他俩栓到了同一个地方,但是,高远仍没有向她表白,一直没有勇气捅破隔在他俩中间的这层纸。为此事,他很揪心苦恼,他曾想过:一个月的工资三千不到,年收入比一个农民工的收入还少,每月还要寄点钱给自己体弱多病的父母;再者工资固定,物价暴涨,房子是个天价。无钱无房,难道空喊裸婚的口号?难道让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和你去过董永与七仙女一样的生活?不现实,太不现实了,董永遇上七仙女这只是一个神话。高远呀高远,你这里只有阳光、空气和水,而这还是大自然的恩赐,你一无所有,你不能享有得到她的权利;如果你动了这想法,就是自私、不自量;只能把这种爱深深埋进心底,不能让它发芽,更不能让它开花。
婷妮常常给他打来电话,问这问那,关心有加;而他从不主动给她打电话。他想让她忘了他,也想强迫自己忘了婷妮。
不明真相的婷妮常常揶揄道:“大才子,你真端架子呀!”
因为高远的不主动,她经常和他怄气,多次让他的电话像着了火一样叫了起来,但通话时她又不说话。一次,她在电话中质问他:“难道我真的很贱吗?”她运用高科技,借用电波发射了一枚炸弹。接着,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此后,婷妮的电话就慢慢减少,这让他心里感到失落,很失落。
不久,婷妮由住建部门调到了市委组织部工作。
春夏秋冬来来往往,一转眼三年过去了,他和她各自都没有成家。
一天,他接到婷妮的电话,他听到她在电话中哭泣着,听哭声不是一般的伤心,是哭得伤心欲绝的那种。他心如火燎,恨不得把电话砸开,要立马找到她。
室内,盘景中的小花儿从绿叶中探出头来,迷惑地看着坐在床边头发凌乱,哭成了泪人的婷妮。
他后脚还没有进门,就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一连问了她几声,她只是用哭声作了回答。
“到底么了?!”
谁知,越问,她的声音哭得越大。他急得身上出汗,手足无措,一副茫然的样子。为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双干着急的眼睛,一直定焦在她痛苦的眼神和悲伤的脸上。
突然,她又哇地一声哭开了,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头也同时靠到了他那坚实的肩膀上。
这是平生第一个女人扑在他的怀抱,没有思想准备的他,突然感到心像一只兔子在活蹦乱跳。过了一会儿,他从紧张中回归到了镇定,他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拍得是极其小心谨慎。谁料,就是这一拍,让婷妮把他抱得更紧了。接着,他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要他帮忙?他表示,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义无反顾。他像武侠小说中描写的大侠一样,有副侠肝义胆!
他坚实的肩膀是婷妮的安全避风港,一会儿哭声就停歇了。而一双痛苦的眼睛又告诉了高远,她曾经历了一场人生的劫难。她坐在床边,在高远一再的追问下,恐怖痛苦的昨天又回到了她的眼前。
近日,她陪常新去外地考察。一次晚宴上,她往席间一坐,顿时,人们就被她光芒四射的容貌所吸引,一会儿身上就落满了色迷迷的眼球。
常新笑了笑,他借机向大家介绍了婷妮,从才情谈到人品,再从人品谈到能力,说得是面面俱到,像事先打好了腹稿一样。
婷妮是听得浑身不自在,感觉如同有蚂蚁在身上到处乱爬。“常部长,你再表扬我就不好意思了。”她策略地阻止常新在众人面前对她继续作空洞的表扬。
而常新谈兴很浓,像吃了兴奋剂,在继续表演着他精彩的话剧,他的语言流畅,字正腔圆。要评等级是个一级话剧演员。
“常部长,我真的难为情了!”婷妮脸上火辣辣的。
突然,常新话锋一转:“诸位,婷秘书是我N市的市花,是我N市的骄傲,更是我部的骄傲;她是我市我部的形象大使,她代表我N市,更代表我市委组织部。今天,谢谢大家!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在这感人的气氛中,激动人心的场合下,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大家,本人有酒精过敏症,在任何场合从不饮酒。敬酒我看就不必了,如果你们非要尽地主之谊,那就请你们把我们的婷秘书喝好,喝个痛快,她喝好了,就是我喝好了。再次谢谢大家!”
婷妮立马就傻了,心想你常部长平时不是很能喝的吗?今天怎么突然说有酒精过敏症呢?这,你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她在心里嘀咕着。但常新是部长,是她的天,部长说话就代表天在说话,她不好意思怪他,只是茫然无助地摆着手,“我不会喝酒,我真的不会喝酒!”
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被常新推向了高潮,势不可挡,不是一句“我真的不会喝酒”就能让它退潮的。
“敬市花一杯!”
“敬部花一杯!”
“敬婷秘书一杯!”
……
清醒的时侯,别人敬她的酒,她在心里急得想哭,几杯下去,她的脑子就成了一片空白。散席后,她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当晚,在她下榻的宾馆里,常新这人面兽心的家伙……
说到这里,婷妮说不下去了,再次哇地一声哭开了,一会儿,整张脸就跟泪水浸泡过了一样。
婷妮虽没有把常新蓄意制造的罪恶讲完,但从她的泪水中就能找到答案,泪水就是结局!高远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手指的指关节在咯嘣咯嘣作响,拳头握得比铁拳还要铁。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老畜生,“你别哭,我现在就去剥了他的皮!”
他刚转过身来,婷妮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死死抱住了他的一条腿,“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活不成了!”她抬头望着他,她一张痛苦的脸上还醒目地安着一双哀求的眼睛。
“那上法庭告他去!”他愤怒地挥动着拳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被火药熏过了一样。
“我的事你就别管了,你说的我也想过了,可是……”她的喉咙哽咽着,身体也随着哽咽的节奏一同抖动着。
他一反常态,变得面目狰狞,“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持久的哭泣,慢慢消磨了他的感性,让他又回归到了理性的位置。理性在反复提醒他:剥了他的皮和上法庭都会把事情闹大,这是在中国而不是在外国,处理这样的事不能太外国化。最终,无奈让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想到:因为中国的问题不能全部套用外国的方法解决,所以中国就会经常出现这样的问题。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就因一个性骚扰的丑闻,差点下了台。而婷妮的这件事就是告上了法庭,胜算能有几成?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常新是N市帽子制造总厂的副厂长,兼中、小号帽子制造厂的厂长,他树大根深,裙带关系说有多复杂就有多复杂;再者,这件事婷妮又没有留下任何物证,告他等于蚂蚁撼树,有损婷妮的清誊不说,说不定法官还一抹脸,定她个诽谤罪……
他气恨难消,两拳头在胸前不停地抖着,牙关咬得铁紧,喉咙里如有只老虎在发着低声的咆哮,一张脸一会变得煞白,一会儿又变得血红。他有气不能出,有劲无处使,他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婷妮流泪。他在心里恨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男人。
她流泪,他跟着流泪,对婷妮有声的哭泣,他只好用无声的泪水来回答。
婷妮告诉他,说,事情发生后,她想到了死,但一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心里又惦记着父母,惦记着他,所以苟延地活了下来。她往日的矜持被这泪水冲刷得荡然无存,她道出了她尘封已久的心语。她还说,追求她的人很多,条件都十分不错,可她一直把别人和他比,但是在别人身上又找不出他的影子,所以一直没有成家;她一直为他守身如玉,只等他一句真情的表白,哪怕是片言只语;她恨自己保守传统,生要面子死要脸,不但没有得到心中的白马王子,还落下了今日的下场。
高远泪如雨如注,他的脸被悔恨、痛苦折磨得变了形,他不断地用拳头擂着自己的脑袋。接着,他一把搂住了婷妮,两人高一声低一声地痛哭着。
晚上,他俩在一家菜馆面对面地坐着,一双失神的眼睛对着另一双失神的眼睛。一桌子的菜,他俩谁也没有动筷子,仅成了摆设。过了一会儿,婷妮喃喃地说道,她想喝酒。她的话一下子说到他心坎中去了,此时此刻,酒才是他俩最好的朋友。
“服务员,拿两瓶啤酒来!”
“要白酒。”婷妮面无表情地说。
他一双担心眼睛停留在了她那张冰冷的脸上,“白酒?那你少喝点!”
“嗯。”她点了点头,嘴角上挂着一丝不易被别人觉察的,惨淡的笑。
换上了白酒后,两人开始慢慢地喝着。酒精是他俩疗伤的最好良药。喝着,喝着,婷妮趁他不注意,一把拿起酒瓶,一仰脖子,大半瓶酒顷刻间就灌进了她的肚子里,要不是他抢得够快,恐怕连瓶子都会被她吞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趴在桌上,头一歪,不省人事了。
一大早,她睁开眼睛就见高远将头贴在床头柜上正轻轻的打着呼噜。此情此景,让她眼睛发热,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高远在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中听见她喃喃地说道:“我二次醉酒,而先后在我身边的二个人,一个是兽,一个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上班的时侯,他常常抽空打她的电话,电话中,他从她的声音中感觉到她的情绪十分低落。晚上,他又十万火急地拨打着她的电话,他在电话中听到她的声音都醉了,他仿佛从电话中闻到了浓浓的酒味。他的身子和心,就如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了过去。
她醉眼朦胧地为他开着门,“我没事,昨晚你没有睡好,回去睡吧。”她的脚好象是踩在了棉花堆上,又好像是走着太空步。这样,又让他头贴着床头柜睡了一晚上。
一清早,婷妮闪着泪花叫醒了他。她说:“都是我不好,拖累你遭了这么多的罪。但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我的身子很脏,现是残花败柳,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只怪我的命不好,今生与你无缘,我俩相约来生吧……”
“你说什么呀!虽然你的身子被玷污了,但你的心灵比什么都干净。说实话,自从我俩认识的那一天,我就喜欢上了你,我一直在暗恋着你。后来,我知道你也爱着我,但我的家庭贫寒,让我自卑,我怕连累你和我一同遭罪,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你,去向你真情表白,我认为我俩之间只可能是‘无言的结局’。昨天你让我明白了人间自有真情在的道理,真情是不需要用金钱和物质去作为筹码的。今天,我正式向你求婚,嫁给我吧,婷妮!如果你不答应,我终生不娶,你说你在别的男人身上找不到我的影子,那我告诉你,在别的女人身上我同样找不到你的感觉,自从你进入我的生活以后,你就进入到了我的梦里,融入到了我的魂里……”
婷妮被他感动得泪如雨下。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不,不,我的身子已经破败了。”她一脸的痛苦。
她的话音刚落,高远上前一把搂住了她,刹那间,他的嘴唇就贴了上去,接着,就疯狂地吻着她。婷妮一下子像触了电一样,把他抱得很紧很紧,她用唇舌激情地回应着他的吻。此时,他俩都恨不得要将对方活活吞到自己的肚子里去。
这一刻,时空凝固了,凝固在这迟到的吻上。两人多年禁锢在心底的激情,终于如火山爆发一样,使天地与之一同燃烧。干柴遇烈火,久旱遇甘霖,接下来,美好的故事也就跟着发生了。虽然其情节简单,而细节很美,只是无法用文字来描述,虽然中文博大精深,但用于描述这一细节时,也会显得苍白、生涩。
婷妮的头贴在他的胸脯上,“你真的不嫌弃?”
“不嫌弃。”
“不后悔?”
“决不后悔!”
婷妮的热泪淌在他的胸脯上。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惊诧的俯视着她,“你怎么又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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