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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 难启动的按钮(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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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7 15: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难启动的按钮(小说)
汪秉直
谨以此篇献给同知同感的同学们——题记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张一不是撑着油纸伞,而是撑着折叠式的小雨伞,步行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如烟似雾的细雨沿着拱形伞的边沿往下滴。要是以往他的心中准会默诵戴望舒的名诗《雨巷》,现如今他的心思全在他手提的那个红色塑料袋中。三个月前,他收到了同学的来信,准确地说,收到了大学同学联谊组委会的来信,要他把家庭生活照、人生感悟的留言和通讯地址寄去,好汇编成册,在联谊会上好分送给大家,留个纪念。好主意!他本想去的,无奈一件顶要紧的事耽搁了他;而他的大学读书时的同班同学李福去了,两次来电话催他来拿,他穷忙,拖着。当初他和李福一同来到这个县城,一同到县林业局报到,一同住在一个房间里,一同工作,一年后,李福留在局里;他被派往山区做个林业站站长。如今李福在县城已有了个单家独院,欧式建筑,两层,楼顶是尖的,楼角是翘的;在他步行的街道还有两间店面,三层,顶层比相邻人家还高那么一点,——位居副局长。而他仍在山里做那个小头。昨天接到局里通知,明天参加一个会,想起了这事,顺便来找李福,李福不在;他的妻子,一个胖胖的、球形模样的女人,笑笑地把纪念册交给他。他立即感到沉甸甸的,有打开的欲望,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穿过休闲广场,进入一个小胡同,再在一条小街转个弯儿,张一的家便到了。这是他的真家!——反倒成了个临时住所。而他工作的小站倒是他的常住所,分不清真家假家。六年前,县局在建房子,建职工宿舍,一人一套,三室一厅,带厨房卫生间,九十平方米,共五幢五层,五十个人分了房子,比他晚来的两个年轻人也一人分了一套,他没争没想,没钱哪!后来局领导想起了他,二次建房时决议书上有了他的名字,他心存感激,心中常常念叨那位局领导。接到分房通知,他,妻子,还有正在读高中的儿子,高兴!一夜谈论着分到哪层房子的种种可能。还是高高的瘦瘦的龟儿子懂他:“管他呢,反正是个房子。”二次分房,分的人一合计,抓阄儿,他的手背,抓了个第五层。从楼底第一道台阶到他的房子前,一共九十级,他数过,他能一口气走上来,而他的妻子却不行,总是在中间哪级台阶上喘会气儿。现在他掏出了钥匙,开了门。光线很暗,他按亮了方形日光灯,一股淡淡的油漆味和不透气的霉味儿扑鼻而来。他不明白装修一年多了,怎么还有这味儿。在这幢楼房里,他是最后装修的——别人家的房子住旧了他才装修。他花钱很少,自认为效果却不错,别人也都这么说。地面砖人家用各样的;他用瓷的,一色的。三室一厅都这样,避免了花俏和窄小的视觉,显得一体宽敞大方。窗帘人家用各色上料的,他在大厅用一般的,淡绿的;三室用化纤的,印画的——卷帘式,显得典雅实用得体,避免了华贵俗气。卫生间小,人家的门是旋转的,他的门是固定的,横推的。浴缸也免了。厨房毛坯房有个壁柜,人家都废了,独他留着,不枉设计者的好心……。简单,实用,得体,典雅……。是他所想所要的。他收拢了雨伞,换上了拖鞋,随手把纪念册放在大厅中央的茶几上,以前他一个人,或者他和妻子每次走进家里,总是先拉开窗帘推开玻璃让新鲜空气流进来,然后烧上开水泡茶,打开电视机。这次破例,坐定木沙发上不足一分钟,便伸手从塑料袋中掏出纪念册,戴上眼镜。他不喜欢戴眼镜,近两年发现黑字慢慢长毛,不得不戴,一百度的。他打开了纪念册,沿着目录往下找,翻了几页,心中的她便出现了。没错,是她!一寸的彩照清清楚楚,头发是卷曲的,眼睛很亮,脸上浮现着蒙娜丽莎的微笑,衣服彩蓝。再看另一张,一个人在湖边,左手压在湖边石栏上,戴着太阳镜,后面是小山和城市,很美!一定是旅游时拍照的。他看清了她的通讯地址,从腰间掏出手机。手机是女儿买的,诺基亚,四百元,小巧玲珑,好用。他把号码一一输入,按了个“储存”键,然后不假思索地发出了第一条短信:
   “刚拿到纪念册。你还好吗?”
    约摸过了五分钟,他的手机响了。回复是:
   “谢谢你。请问你的大名。”
   “三十多年过去了,你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啊。”
   “你为何不愿留名?你上次为何没参加?”
   “在合肥弄高工,批下来了。你的情况一点不知,我两个孩子,大的深圳小的合肥。你呢?”
   “我生活很平静平淡,以后有机会面谈。”
   “好的。”
    怎么会是好的呢?不是有好多话要谈么?最后一条短信发出,他患得患失,心情烦躁,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一会儿,他经过卧室来到阳台,两眼望外,定格似木头,一动也不动,足足达二十分钟之久。如烟似雾的细雨渐渐地停了,远处的低山山脊与天际接触处显出连绵的黑线。天色愈来愈暗,有几家灯火亮了,渐多渐亮的灯火在黑色的夜幕中闪烁。

    几天后,张一又发出了一条短信:
   “很想同你聊聊,让你高兴高兴。我是一个精神生活非常丰富的人,一直弄不懂那么要知你事,如今来解那结,乐意么?”
    没有回复。张一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再一次发出了最后一条短信:
   “你为何不回我的短信?我在写一本书,圆作家之梦,想听听你的意见。我的文章你读没?你一定要回我的短信。”
    仍然没有回复……
   “有么事?没魂样。”细心观察丈夫的妻子,忍不住地问他。
    妻子已经很老了,额角上飘动着几根白发,饱经沧桑的脸一看就知道是个吃过苦的女人。张一每次从外面回来,总把外面发生的事,自己所干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这已经是几十年的习惯了。独这事瞒着,瞒了十来天,晚饭后两口子坐在一起看电视,一个在床沿边,一个在沙发里;张一看了妻子一眼,显得迟迟疑疑。
   “么事呀!有鬼不?”妻子有些生气了。
    张一最怕的是妻子生气。一生气妻子就会害病,一害病就要去医院,一去医院就要花冤枉钱,一花冤枉钱心里就会不快活……。所以,他常常自己对自己说,生气是老婆的核武器。他不得不讲了,讲得很缓慢,很随便,很平淡,不知不觉忘记了小心,从心底里冒出了这么一句:
   “真想同她见一面……”
    妻子起先不怎么在意地听,听到“见一面”,脸上的乌云全上来了,陡然地从床沿边上站起,跑进厨房,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心里似倒了个醋瓶儿,楚酸酸地折腾:这老东西一定是工资高了,有钱了,花心了,嫌老婆老了……。她不明白自己跟了他大半辈子,为他生儿育女,伺候公婆,苦日子过了,好日子来了,他还这样子念旧。大学里,一位女同学对他好,她早知道,结婚前是他亲口告诉她的,“指望你葫芦天大……”她当时是这么地说他,——眼角同时掉下一滴清泪。他们是张一读高中时家里人订的亲,高中两年,他回家劳动两年,大学四年,她为他整整等了八年!再说张一高中毕业那年,他报名参军,体检合格,竞争人找岔把他挤了,他气得乱跑,世俗人都说张一疯了,是她陪伴着他,安慰他,照顾他……。妻子越想越气——一定要整整这老东西!索性关上厨房门,锅碗瓢盆弄得叮叮当当地响……。
    张一自知说漏了嘴,中央一台正在播放《焦点访谈》——房价你慢慢地涨啊!女儿读研毕业后在深圳工作已经四年,同丈夫仍蜗居在不到四十平方米的租房里,房价是他最关心的话题,他草草地看了一会,便关了电视机,赶紧去哄妻子。
   “随便说说,你怎么当真?……随便说说,你怎么当真……”张一敲着厨房门一再地说。
    妻子哪里理他,他只好静静地候着。片刻功夫,妻子开门出来了,眼里没有他,他跟在妻子后面。
    妻子回房脱掉了外衣,背着他侧身虾样地睡在床上,用被子半盖着自己的身子,面对蚊帐仅说了两句:
   “你图她什么!她为你做了么事?”
    张一见状知道再说也是白说,想看电视又觉得不妥,身上的汗渍也不舒服,回到厨房,空荡荡的饭桌上放着一个碗,上面还有一双筷子,是他刚用过的,没有洗,分明是妻子在气他;没有办法,只得自己洗了,又寻开水,正好有一瓶,洗完澡,在廊檐底下一把小竹椅子上坐下,独自一人想心事。
    很静。廊檐灯光与月光辉映,显出一幅清秋的夜景图来。这是一个四方院子,院外旁边有公路、杉木林、旱地和住户人家。院内有四间瓦房,还有水井、厕所、菜园地……。是二十年前局里部署做的,张一一家人也就在这里居住了二十多年。妻子只喜欢这里的好处,这里的空气,这里的水,这里的菜园地;不喜欢这里的破旧,这里的蛇、蜈蚣、蚊子、癞蛤蟆……还有杂草。张一则不然,破屋漏水,他用盆子接住,听滴答的声音,当音乐,一点不烦;天晴后亲自上屋修修。院内杂草用镰刀有空就割去……。对事业对家庭他懂得守候……。
    屋前有两株树,张一亲手栽的,郁郁葱葱;一株是泡桐树,还有一株也是泡桐树。他想起了《秋夜》,想起了鲁迅,摸测体验鲁迅的心态。有几只蚊子开始骚扰他了,身上开始出汗了,他站起身,走进了自己书房。
    书房很乱,堆满了各种书藉,按亮台灯便照白了他的手稿。他在写一本书,书名定作《平凡人生》,计划一百回,写写停停,很难。“有么用,能当饭吃!”这是妻子经常说的。“爸,每天写作不得超过一小时。”这是女儿千里之外发来的信息。今晚恐怕很难写了,他整理手稿,放在书桌的左手边,右手边是高高的一堆刊物,里面有他发表的各类文章,省市县三级报刊都有,国家级刊则一篇也没有,他常常为此叹惜。别人称他作家,他都很认真地在前面加个“小”字。他很想把这些文章融合在《平凡人生》里,再编辑成一两个集子;所以他经常拿出来看,寻回过去的感觉。他拿起一本刊物,从里面掉出一片发黄的“豆腐块”来;他小心地捡起,生怕它遗失了。这是一篇写给妻子的文章,很早发表在县级报上——
    ……
    我的妻子,文盲,瘦弱,面黄,不美丽。但我总觉得她不怎么丑,我们结婚快到银婚之年了,女儿大学,儿子高中,现行政策,读书要钱;我们已负债累累,终日青菜萝卜,节衣缩食。艰难之时,谁料家父中风,偏瘫,语言不清,衣食不能自理。老母神经也不太好,不能照料家父,妻同我商量将二老从农村接到单位,同我们一道居住,让二老度过晚年。为生存,为工作,为人际关系……,我常常烦恼,愁眉,夜晚休息的时候,妻子往往坐在我的身边,摸摸我的手,轻轻地对我说:“再过几年就好了。”是啊,再过几年就好了,是我心中的希望,是我心中的灯,是我们夫妻真情维系着我们的家庭。
    ……
    张一深深地舒了口气,这是一段真实铭心的生活,不是艺术,应当细化写进书里……。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工作。他来到妻子身边,妻子仍然侧身虾样地睡着,两个蚊子叮在她的脸颊上,她还在生气,随蚊子叮咬,不愿打了。他拿起一把用布针边的用了几年的芭蕉扇子,在蚊帐内部轻轻地驱逐,又用手电筒细细地照看,觉得一个也没有了,才放下帐子,用木夹子夹住帐门,提起帐子底边沿着床沿一一按好,再回到自己的书房静静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张一早早地备好了早餐,等候妻子一道食用。妻子梳好头,洗完脸,脸色比昨晚和蔼多了。两人坐在饭桌边用餐,也没说话。当张一骑着摩托车,准备下乡,从妻子手中接过墨镜和头盔时,这对曾经过过难日子的夫妻就开始和好了。

    张一不安定。他以前同妻子吵架,吵一些自以为不值得吵的架,就想起了“她”。那些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远,有些甚至忘记了;而现在却十分的清晰。他想想个明白。
    使张一不安定的女人叫王丽。
    王丽从张一的上衣口袋中取出钢笔,打开实习用的文件夹,在一张白纸上画画。她先画上太阳,然后画上几株水杉,笔尖那么一绕,小河就出现了。太阳与水杉间笔尖上上下下地滑动,远山也就依稀可见。再在水杉中勾勾点点,便有三三两两的人影儿;一块大石头,坐着两个人,女的在画画,男的在旁边看……。不足十分钟,一幅大学生实习劳动水杉林中休息图就完成了。张一坐在王丽旁边专注地看,心中为她画画技法所折服:“要是用支素描的铅笔画就更好了。”他想拿过来仔细地瞧瞧,王丽却从文件夹上撕下来,揉成个纸团,扔掉了。张一想想那事有趣,回校后便写了一首小诗调笑她——
    水杉虽好不是花
    世间有人欣赏它
    本是休息养精神
    为何取笔去画画
    王丽看了,嫣然一笑,也没说什么。
    一日早餐,张一捧个碗站在一座拱形小桥上边吃边望云彩。王丽跟上来问:
   “早餐吃多少?”
   “一两稀饭两个馍。”
   “中餐呢?”
   “四两饭。”
   “晚餐?”
   “一样的。”
   “哪能那样吃?”王丽顿了顿,“你应该早晨一两中午二两晚上再一两……”
    张一愣了一下,明白王丽是在有意挖苦他;也没多想,就装模做样地对天长叹回答道:
   “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王丽笑岔了腰,放入嘴中的馍馍吐了出来;张一也为自己的随机妙答笑个不停。
此后,两人来往密切,似兄妹一样。王丽为张一画了一幅肖像素描画。那飘然的坐姿,那傲然的眼神,那追求学者的风度……;都是张一内心深处所想要的,——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张一想了好几天。
   “将来你成为作家,做个封面,我想不错。”王丽说。
    成为作家是张一的梦想,他感动极了。
   “当初你为何不学艺术?”
   “当初你为何不学文学?”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彼此知道有些事是自己作不了主。王丽开始讲她的童年,讲爸妈如何地疼她,讲初中高中的学习生活,讲下放农村去锻炼第一次割稻如何地闹笑话……。张一呢,讲自己小时候的调皮,讲如何地捉泥鳅,如何地喜欢爬树,如何地喜欢掏八哥的蛋……。第一次写日记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就喜欢上了写作文,初二时有一篇作文《一颗螺丝钉》经老师推荐就发表在省级教育报上,从此患上了坏毛病,有点瞧不起人。王丽闪动着长长的睫毛,很认真地听,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那。样子似妹妹,语气似情人……。
    两人在一块有说不完的话题。
    校里要举行一次文艺晚会,要求各班拿出自演的节目。王丽是班上的文艺委员,特地来找张一:
   “演什么好呢?”
   “唱支歌呗。”
    王丽摇了摇头,“太一般化了,……要不诗朗诵……,也没意思……”张一正在看曹禺的名剧《雷雨》;王丽推了推他的臂膊,“你帮我想想嘛,想想嘛!……你今天是怎么啦?”王丽眼睛突然一亮,非常激动地对张一说:
“有了。你那么喜爱《雷雨》,何不写个独幕话剧让大家演演?”
   “独幕话剧?”张一停止了看书,很认真地看着王丽。
   “只是……”
   “只是什么?”
   “时间很紧,十天内要写出剧本,还要审定,还要排演,还有……,会不会影响你专业课的学习?”
   “没事的,你让我想想。”
    王丽点头,她从心底里相信张一的智慧。张一曾同班上的一个专业课学得很好的同学打过赌,临考前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看书,竟比那个同学多一分的高分赢了,使大家佩服。
    第二天,张一便同王丽一道设计剧情,人物不宜太多。两男一女,故事发生在校园,时间定在清晨,由课本内丢失一张照片引起,都是招生制度改革后首次考入大学的,应有历史使命感,谈理想谈学习略谈爱情……。剧名定作《一个雨后天晴的早晨》。
    第六天,张一便写出了初稿。怀着一腔激情写出来的东西怎么没有预期想的那样好呢?张一不满意,决定重写。
    第八天二稿。
    第九天三稿。
    第十天,张一完全进入了忘我状态。清晨走进教室伏在课桌上写作,周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深夜十二点钟,他在稿纸上写下“落幕”两个字,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同时也有一份成功的喜悦,同时听清了王丽甜甜的声音,也看清了她那迷人的微笑:
   “写好了?”
   “写好了。”
    王丽拿去最后一页草稿清誊后,与早已誊好的稿子装在一块,再交给张一。张一起身接过,突然感到一阵昏眩,他用左手紧紧撑住桌面,两眼紧闭,右手中的稿子在空气里剧烈地抖动。王丽吓坏了,双手紧紧扶住张一,一再急促慌张地问:
   “怎么啦?怎么啦?……”
    张一坚持约三分钟,缓过神来:
   “没事的,头有点晕……”
    这是他们交往中最难忘的一刻。
    剧本送往班委会上研究,大家都以为写的不错,准备推荐排演。不料李福神兮兮地说:“好是好,就是有点政治问题……”接着列举了种种理由,比如,能不能描写爱情?写爱情与校规是否冲突?最好一天内改完,实在不行就演《兄妹开荒》,并力荐王丽与他合演;王丽拒绝了。
    王丽拿着剧本去找张一,心里不是滋味。那日正是星期天的下午,经同学指点,王丽知道张一一人在寝室里睡觉;她初次走进男生寝室,有点不自在。张一睡的正香,从窗外射进一缕阳光照在他那宽宽的额头上,王丽很自然地升起一股爱意,离开舍不得,坐下又犹豫。这时候,张一醒了,似乎知道她要来。张一开口便问:
   “通过了?”
    王丽不说话。
张一一骨碌爬起来,穿好半新不旧的外衣,穿上灰不溜秋的球鞋,边系鞋带边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王丽将情况简明地告诉了他。
    “没事没事的,那东西离《雷雨》还远着呢,不过不演出还真有点可惜。”张一大大咧咧地拍了拍王丽的肩膀, 邀着她出去散步去了。
    王丽很诧异。原以为张一会和自己一样很气恼,还有意地提到李福,他竟然是那样的坦然,没一点做作的痕迹,辛苦的创作得不到认可也不在乎。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王丽心中琢磨了很久。
     ……
    毕业了,同学们各奔东西。两人口袋中揣着去单位报到的介绍信,一个北上,一个南下。汽车票也买好了。他们走在光滑的公路上,路左边是个湖。王丽脸色红红的,张一心中忐忑。头上的烈日照射,他们也不觉得燥,只是默默地走着。走到一片柳荫下,张一站住了,侧身靠着湖边石栏,王丽也靠着石栏俯身望着湖面,湖面开着莲花,荷叶很圆,一只青蛙在荷叶间跳动,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张一看了一下手表,离开车时间还有二十分钟,难道就这样子离开么?他决定将心中的最后一个秘密,也是他心中最痛苦的一个因素,家中有个未婚妻的事告诉王丽,正当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王丽不看张一,指着水中游动的鱼儿先说话了:
    “你瞧!那鱼儿游得多快活……”
    张一愣了一下,怎么说起鱼儿?“这鱼……,这鱼……”他吞吞吐吐,望了一眼水中的鱼儿,接着说,“你……你怎么知道它快活……”“这鱼……,这鱼……,你……你又怎么知道……它不快活……”王丽声音也很异样。两人的谈话不知不觉平复了张一心中的忐忑,也慢慢消退了王丽脸上的娇羞。他们几乎同时看定了对方,恢复了常态。这样相互爱慕相互追求又未挑明的一对恋人,一别三十年,从没相见!

    一天,张一被通知到局里去。他走进局长办公室,就感觉与昔日的气氛不一样。
局长是新任的;相传是个很正派的人。他在看文件,见张一进来,对坐在他办公桌前左手边的李福一个示意,李福就站起身,给张一冲了杯茶。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位老分管人事的老领导,他一个劲儿地吸烟。
    张一拣了个又远又低一点的位子坐下,这是一种很谦虚的坐法。在领导面前,他总是这么坐的。
    局长放下文件,看了看李福,又望了望老领导,就不紧不慢地对张一说:
    “我们打算把你动一下。”
    张一坐定不足一分钟就有了预感,随口说:
    “听领导安排,去哪儿?”
    局长笑了,不再绕弯儿,直接地说:
    “把你调到局里来……”
    “这……这个……”张一有些局促了,没一点思想准备啊,但很感动。局长问张一有什么意见。张一想了想,说自己上了年纪,只打算在基层再干几年,应当把年轻有为的人调上来……。
    谈话约二十多分钟。局长把张一送至办公室门口,握了握他的手,表示深深的敬意。
    张一走下楼梯,李福随后。转弯处张一想打个招呼就回去了,不料李福起了个手势,暗示到他办公室里去坐坐。
    “你今天是怎么了?净说那些话?”
    “我说的是实话呀!”
    “哎,为了你这次调动,我……”李福望了望门口,生怕被别人知道似的,“好了,不说了,子兰在家里正忙活着呢,中午去我家吃饭去……”
    张一纳闷儿,感觉有点什么事。
    下班了,两人穿过宽阔的街道,向一条小街走去。不一会,李福的家就到了,这是一个精致的单家小院。院内铺设着几何形水泥面、鹅卵石面、地面砖面……,都恰到好处;栽植着玉兰树,还有藤类,蔷薇类;摆放着各种盆景花卉……。处处透溢着县级贵族的气息。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匹藏獒。李福一个手势,它就知道来了一位尊重的客人,摇头摆尾了。
    落座,沏茶……。子兰笑眯眯地出来,从厨房里,系着围裙,“大哥总是忙,吃餐饭不容易……”
    “哪里……”张一笑笑,想说点什么,李福插上来问“好了没有?”子兰点头,两人一同走进厨房。
    不一会,美味佳肴上来了,满满的一大桌子,张一更纳闷儿:
    “这么多菜!过年似的……”
    “烦!”李福边说边开茅台,“今天好好地喝一杯!”
    子兰仍在厨房里忙活,李福把个甲鱼壳夹在张一的碗里,“来,不等她,我们干一杯!”说完起杯一饮而尽。
张一照例喝了一点点。
    “我们这些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呢!我辛辛苦苦干了十几年副局长,原指望这次……,唉……,你瞧瞧!你瞧瞧……”李福自斟自喝,又饮了一杯。
    子兰端盘炒青菜出来,见状就说:“你总是不平服,你瞧张大哥……”
    “你懂什么!老张现在是高工,副县级,我们走的道不同……”李福脸色红红的,眼睛也红,“陪老张喝一杯,来,痛痛快快,管它哩!上次我参加同学聚会,老张没去。全班四十个人,处级五个,科级二十多个,股级就都是了;还有一个死了,车祸死的,人生……,难说……”李福摇了摇头,“班上的几个女菩萨也都去了,个个长得像水桶似的……”李福顿了顿,瞄了瞄正在夹菜的子兰,接着说:“我是说给老张听的。男的也变了。彼此见面都努力搜索过去相貌的影子。‘呀,是你呀!’‘啊!想起来了。’尘封的岁月啊尘封的岁月!还是王丽没怎么变,原样儿,一眼就认出来了。”李福又偷偷地瞄了瞄子兰,“‘张一怎么没有来?’她问我。你瞧瞧,你瞧瞧!我把你的情况说了。她认真地听,又有些惆怅,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听得入神的张一,心思提到脑门眼上,睁大着眼,反问道。
    “你呀,蹲在下面不好,太闭塞了。她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张一急促地问。
    “你别急啊!我没说清楚,她没有生过孩子;但抱养了一个,是个女孩。念完高中,没考上大学在家开了个服装店。王丽的丈夫是她的高中同学,邻居家的,一块长大,后来进工厂当了名工人,后来一直在车间主任这个位置上。为了调动,她费了不少的神,好不容易调到一个城市里;吃过苦,如今钱是不愁的……”张一听了,没有言语,闷闷地把杯中酒喝了。李福望望张一,也喝了一杯。“来,斟上。人哪!归根结底是个孩子问题。老张,你就是孩子争气…….”
    这话说到子兰的心坎里,连忙附和着,“是啊!孩子争气。”
    “我那家伙不地道,读完本科就不读,考研死活不肯,牌子也不响,说什么创业,心大力小,就业难啊!仅一个孩子,重也重不得,轻也轻不得,唉……”
    “老李就这块心病,有时睡不着觉。”子兰赶紧接过话来,看张一脸色。歇了歇,接着又说:“你家女儿在深圳工作,他们学的一个专业,能不能谋个事做做……”说完,空气凝住了,四只眼睛火火地看着张一。
    原来如此……。
    张一从李福半醒半醉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对自己的一次真诚和下求人的无奈,也没多想,掏出手机,给女儿打了个电话。

    张一家过新年总是快乐的,而这一年过春节更快乐。
    女儿早就给妈妈打来电话,说要回家过年。深圳的压力太大,回家好好地放松一下,——和丈夫一道。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张一家开始忙活起来。
    首先,是在住惯了的林业站过年,还是去县城自己家里过?张一说随便,妈妈左思右想,觉得在自己家里过合适些,自然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多,家中炊饮具不够,细软被褥不够,各人穿用的拖鞋也不够,妈妈一件件在心里计算……。
在中科大读博士的儿子,按校规放假早回来了,大约也是“放松一下”,高高兴兴同母亲一道打点家务,尤其是买东西,母亲高兴,儿子也高兴。
    一个专捕野生鳖鱼的乡下人,提只三斤多重的鳖鱼,跑进林业站叫卖,信誓旦旦,——绝对是野生的。拍胸不是野生的吃了不要钱。一向节俭的妈妈动了心,讨价还价后花了三百元钱买下了。张一回家笑着说:“妈妈做了一件大事。”
    事情都办妥了,就盼着女儿女婿早点来。
    腊月二十九日,是他们回家的日子。妈妈早醒了,想着要做的事。三次提醒火车时刻到了没有?儿子也积极,要同父亲一道去火车站,父子俩乘一辆出租车提前一刻到了。出站口聚集着一些人,都显出候人的模样。随着火车到站的汽笛声和咣哐的吐气声,出站口门开了,人流外涌的末段,女儿女婿出现了,一前一后,一矮一高,都笑的灿烂。儿子上前接过行李,连喊“姐姐,姐夫!”。女儿挥动着手臂,伸出两个手指头,“V”字型,二十米外喊“爸”,女婿来到张一跟前:“爸,你还来接我们。”张一喜形于色,嘴巴合不拢,摆动着双手,让大家上车,出租车向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转弯处,女儿发现不对,“爸,怎么不去林业站?”随即明白了,“一定是老妈的主意,在家过年。这个老妈!爸,林业站好哇!你吸的是优质空气,喝的是一类水,住的是别墅,过的是富翁的生活。我就喜欢林业站!”
    “既然如此,过完年我们就回来……”
    “那当然。”
     ……
    车子在职工宿舍楼梯口停下,行李物品散放地上。张一照常提着东西上楼,女婿连忙说:“爸,你放着吧,让我来。”张一便有了快退休的感觉。
    妈妈见了女儿女婿,脸上笑成一朵花。问寒问暖,问这问那。寒暄坐定后,就议吃什么;绿豆稀粥早备好了,买好的鳖鱼妈妈拿出来看。“呀!好大的鱼呀!”女婿很惊奇,拿着手机拍照。女儿用手一指,爽落地说:
    “今晚就吃它。”
    接着,便讨论种种吃法。还是妈妈有主意:“真的是野生的,用清水炖好,加点盐就行了。”
    女儿女婿喝完稀粥后便要休息。
    晚餐,那盘炖好的鳖鱼端上桌来。女婿首先尝了一口,“哟,味道好极了!”儿子也不落后,“是好!真的不错。”女儿津津有味地吃着,说自己的一个同学在上海工作,怀孕后想的是喝一口家乡湖里的鲜鱼汤。列举农村与城市的差异,好与坏,长与短。儿子附和着说农村与城市应融合一下,免得农村想城市,城市想农村,想来想去的不好。女婿不作声,一个劲儿地吃着。不多时,这道菜就没了!妈妈收拾碗碟时,说了一句极好的话:
    “这鳖鱼再大点,老虎都回家了。”
    临睡前,女儿把行李包打开,买给家里人的礼物一一拿出来——
    给爸爸的,内外衣各一套,皮鞋一双。
    给妈妈的,官燕一盒,西洋参一盒,睡衣一件。
    给弟弟的,波司登鸭绒服一件,绒制小老虎一个。
    女婿又从电脑袋中拿出两万元钱,张一示意交给妈妈。妈妈接过,笑着说:“你们以后回家,不用买东西,难累。给点钱就要得,妈高兴。”女儿接过话说:“过去苦怕了,爸妈舍不得花钱。给钱存入银行,给了也白给。”
    一夜无话。
    二日,也就是过大年的日子。早晨,声音成了张一家的大敌。张一的每一个举动,都被妈妈手势轻点,这样持续了几个小时,将近中午,客房门开了,“怎么这样沉,真舒服!”女婿走出来。接着小房门也开了,儿子伸个懒腰:“真香!睡个好觉。”大家随意吃点东西,就谈着怎么过年。女婿说:“过年图个氛围,炒几个菜就行了。”妈妈心里反对,数落着这个没买那个没买。女儿写了个条子,叫丈夫和弟弟下楼去办。不多时,该买的全办好了,独忘记了一件事,没买对联。“老头子,以前进新屋时你不是写过对联?”妈妈一句话,提醒了张一,赶紧去抽屉里搜寻,纸张笔墨齐全,张一提笔直书道:
    平安幸福过大年
    健康快乐迎新春
    女婿儿子都是高个儿,拿着透明胶贴对联。女婿啧啧称奇:“想不到老爸的毛笔字写得这样好。”
有几家性急的,鸣放了鞭炮。紧接着,整座县城就陆续地响起了炮竹声,冲天的礼炮在天空中炸响,四处弥漫着浓郁的烟花香味。过年的炮竹声催动着妈妈和女儿在厨房里更忙碌,锅碗瓢盆交响之后,美味佳肴摆满了一桌子。女婿拿起录像机,先把桌子上一照,就将镜头对着张一:“老爸,你想说什么?”“方才我在对联中说了,不过……,在此基础上,加点激进思想。”“经典。”女婿点着头,又把镜头转向妈妈,“老妈,你想说什么?”“我想抱外孙。”“好吔。”接着镜头对着弟弟,“老弟,你呢?”“我么,我想去国外看看。”“Yes。”再接着镜头对着自己的妻子,“领导,你说什么?”“你给我放老实点,好好挣钱,给我买栋房子。“是!遵旨。喳!”全家人欢乐着,吃完了年夜饭。
    中央一台播放春节联欢晚会,妈妈每年必看;新年的钟声敲响,整座县城又响起了剧烈的炮竹声。沉寂之后,全家人都要休息。女婿说,为妈妈隔水清炖的燕窝汤,他守候着。
    大年初一,气氛随便多了。早餐后,女儿说:“打麻将吧。”儿子一个劲地说“对”。“怎么打?”女婿问。“这不简单?”女儿把游戏规则说了一遍,四个人便围起了“长城”。妈妈没事干,在一边看电视。
女儿边打麻将边对弟弟说:“据说清华本科生瞧不起研究生,研究生瞧不起博士生,你们中科大是不是也这样?“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气死我也,你这个‘屎辣子’!”
    张一微笑。姐弟俩从小就打嘴仗儿。儿子打出个二万,张一胡了,但没翻牌,故意“夹“着,再打出个一饼。女婿说:“老爸诡得很,不胡弟弟专胡我们。”张一有些吃惊,刚学麻将怎么看出这些道道?暗暗为高智商的女婿高兴。
    玩了一会,女儿推着牌说:“不打了,听妈妈讲王坂的故事吧。”
    “大年初一的,……讲那些事?”妈妈迟迟疑疑,拿眼睛看着张一。张一说:“你那些故事,我已经听烂了,女儿叫你讲你就讲呗,她有她的意思。”女婿从厨房里端出一小碗燕窝汤,放在妈妈面前。妈妈不得不讲了——
    “我在娘家王坂做女儿时,家里很穷,缺衣少食。这个不说,最怕是没柴火烧。秋老虎天,总要到山里去找柴火,清早起床,摸黑回来。饿了就啃个生红薯,渴了就找个有水的地方喝。有一次,我挑着一担柴火,上个长山坡,挑挑歇歇,歇了七八次,才挑上岭来。身上都湿透了,口里直冒烟,累的我倒在一棵松树底下,直不起身,哪想到今日我能喝上燕窝汤?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你们以后发财了,不要忘记穷人……”如此真实的故事,女婿从没听说过,心里一感动,上前握住妈妈的手:“妈妈,您的话我记住了,我们不忘记穷人……”
    “咚咚!”有人敲门。
    哦,李福的儿子李政拜年来了。

    合肥机场。
    送儿子出国留学的有四人:张一,女儿,李福,小车司机罗师傅。妈妈身体不好,不能坐小车,没有来。
张一眼睛有些湿润,想对儿子说些什么,末了,还是说出了老不变更的老话:
    “好好学习,以后报效祖国。”
    高高的瘦瘦的儿子孩子般地点头,止不住地拥抱了姐姐,又叫了声“李叔叔”,“罗叔叔,”挥挥手,登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后,在蓝天中逐渐缩小,不见了。
    小车向市中心驶去,在一家饭店吃过饭,又奔向合肥西站。
    上火车时,女儿大大方方地走到李福跟前:“李叔叔,放心吧。你儿子干的不错,我们老总还夸他呢。”李福微笑着,一再说“关照”。张一示意女儿时间不多,女儿要爸爸注意身体,便乘火车奔向深圳。
    两位老人走出了火车站。
    李福忽然说:
    “老张,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们可不可以去见见王丽?她就在这座城市……”
    “好主意!”张一十分高兴地说。
    两人同时掏出手机,同时相问:“你打?还是我打?”李福想了想,“还是你打吧。”张一正想按“开锁键”。手机突然响了,张一接过,一个劲地“嗯,嗯,嗯……”李福摸不着头脑,等张一“嗯”完,就急切地问:
    “谁打的?”
    “你嫂子。”
    “嫂子说什么?”
    “她说要看一起去看……”
    “嫂子怎么知道?”
    “我哪里晓得?”
    两人面面相觑。
    好半天,李福打破沉默:“嫂子不简单哪!她虽不识字,但心里知事。她生的孩子多聪明!你是不是把她忽略了?”
    张一有点燥,不觉解开了外衣。“我生活很平静平淡”,他想起了王丽的信息,我去见她,对她平静的生活有没有影响?为什么预先我没有想起要去见她?深藏的那份情,是不是又在淡远了?张一扭头看着李福:“你嫂子说的对,要去一起去,你不是暗恋着王丽么?我们背着妻子,是不是有一点偷偷的意味?”
    李福傻傻的。
    一阵微风吹过。
    “我们还是回去吧。”
    “嗯。回去。”李福答应着。
    夕阳西下,余辉照着两位老人的后背,并排的身影在水泥路上长长的。他们向着不远处的小车走去,步子迈得很慢,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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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 10 + 50 + 20 + 20 赞一个!
竹叶 + 20 + 20 + 20 + 20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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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7 17:1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口气看完了先生的小说!佩服得五体投地!文章情节完整,人物鲜活,向先生学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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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7 17:16 | 显示全部楼层
{:soso_e142:}欢迎!

欣赏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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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7 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接地气,好看!无形中在好多方面作了比较权衡,得出了题目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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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7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汪,写得太感人了,有血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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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8 13:2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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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8 21: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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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9 07: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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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9 07:34 | 显示全部楼层
{:soso_e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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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9 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后心里不是个滋味,大半辈子的人生,酸甜苦辣咸跃然纸上。谢谢作者分享文笔细腻的精彩美文,暗恋其实是部成功的哑剧,就让这种美永恒吧,不要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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