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心结 （微型小说）

竹叶

  　 婆婆跟我们一起住城里已经两年了，她一直很开心，对城里一点都没陌生感，可近段时间婆婆总是病恹恹的，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她说没有，说带她去医院看医生，她又坚决不肯去，看她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我们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婆婆今年七十六岁，个子本来就不高，现在年纪大了，显得就更加矮小，让人看上去就有想保护她的冲动。婆婆平时话不多，并且说话非常小心，总担心一不小心会得罪什么人，人家都说世上最难处的就是婆媳关系，当初我与老公谈恋爱时，我妈也非常担心，我妈说老公家是个大家庭，兄弟姐妹多，而我又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我妈担心我家庭关系处理不好，到时被别人笑话。
　　老公兄弟六个，一个姐姐，他在家排行老五。兄弟六人中，就有四个长年在外打工，三哥与我们一样，也在商贸城开店，但他家里人多，住的地方小，所以公公去世后，老公就跟我商量说把婆婆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说婆婆年纪大了，一个人住乡下，有个头痛脑热的，没个亲人在身边照顾，不放心，我满口答应，不仅仅因为我家有婆婆住的地方，还因为二十多年前，我就对自已有过承诺：一定要一辈子对公婆好！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与老公结婚的那个冬天，农历腊月二十一，家里已经杀了年猪，那天婆婆送猪肉去了姨妈家，晚上没回来，老公跟我说：明天我们早一点起床，做早餐，妈不在家，爹这辈子都没做过饭。我说要得。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催老公跟我一起起床做早餐，因为那时我们结婚才一个多月，平时饭都是婆婆做，我都不知道油盐酱醋放在哪儿，冬天的被窝很暖和，老公还想多赖会床，便一把把我拉进被窝，说还睡会，反正大冷天起来除了做饭吃，也没什么别的事，吃晚点也没什么，我想想也是，便陪他一起赖床了。
　　 “嘭嘭嘭”，听到敲房门声，我一骨碌爬起来，边穿衣服边埋怨老公：都怪你，偏要赖会床，看爹都来敲门催我们起床了，老公不说话，也连忙起床穿衣服。
　   我打开房门，堂屋桌子上放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爹就站在桌子旁边，爹说：“丫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做了长寿面，快趁热吃吧。” “我没做过饭，可能不好吃。” 爹又补了一句，我感动得泪水涟涟，惊异地问：“爹，您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我自己都忘了。” “傻丫头，你们订婚时不是交换了生辰八字？我怎么能不知道你哪天生日呢？”，说实话，爹做的肉丝面的确不咋地，但我却认为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生日餐！那时候，我就在心里对自己有了一个郑重承诺：一辈子对公婆好！！
　　在福建打工十二年，公公婆婆的衣服鞋子，几乎都是我给置办的，吃的，用的，只要我能想到的，都给他们买了。
　　现在婆婆住我们家，她提出不跟我们一起吃，说我们吃干的，而她老了，肠胃不好，喜欢吃稀的，我尊重她的意见，把她所有吃的，用的全买好，放家里，她自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我们白天都在店里，只有晚上才回去陪她，我问她孤单不，如果觉得孤单就跟我们来店里，她不肯，她说家里清静，她想看电视就看电视，不想看电视就睡会觉，偶尔也下楼到街上逛逛，看到可口的小吃也买一些，我说只要您觉得开心，随便怎样都可以。
　　婆婆性格内向，不喜欢串门，也不打牌，每天都只在家里摸索，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特别是夏天，我们忙了一天回家，往沙发上一坐，婆婆便给我们端上她熬制的冰糖莲子羹，有时是绿豆汤，那种感觉真是太爽了，我常跟老公说：为什么有的人家嫌弃老人呢？家有老，真是一块宝啊。当然，婆婆身体也不怎么好，一年总要生几次小病，住上几次院，这也是让我们尽孝的时候，一日三餐，端茶递水，毫不懈怠！
　　元旦那天，我们早早关了店门，回家陪婆婆过新年，饭桌上，婆婆跟我说：你大哥打来电话了，明年他们夫妻不出门打工了，我准备回去住了。我心中有不舍，但想到我妈呆在深圳弟弟家，天天都想回来，说在城里呆不习惯，我不能自私到强留婆婆住下来，便说：妈，您想去哪住就去哪住，您觉得哪里习惯哪里开心就去哪，记住：这里永远是您的家！婆婆当时没说话，我也没放在心上，晚上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电视，聊天，很温馨，也很开心。
　　第二天晚上回家，婆婆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没开电视，连她心爱的放黄梅戏的小录音机也没开，我走上去摸摸婆婆的额头，不发烧，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她说没什么，便不再说话，看了一会电视便回房间休息了。
　　我叫老公带婆婆去医院看看，老公说太忙了，要是过几天就好了，我说生病能等么？又不是结婚，进新房，可以看日子，生病去医院有看日子的么？可婆婆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口中连连说她没病，但说话声音软绵绵的，显得有气无力。
　　有天我到店里才发现自己忘带手机了，连忙回去拿，打开家门，见婆婆正在边听黄梅戏边擦地，一点都不象生病的样子，看到我进门，婆婆一惊，慌乱中，马上坐到沙发上，现出一脸难受状，我说妈，身体不舒服就别做家务了，中午别做饭，我煲汤送给您喝。
　　回到店里，我跟老公说，妈不是身体有哪不舒服，是有心事，就是不肯跟我们说。
　　两天后，读大学的儿子放寒假回来了，我交给儿子一项光荣且艰巨的任务：尽快将奶奶的心结打开！儿子调皮地向我行了个军礼：“遵命！”
　　早晨我们来店里，儿子故意赖床，到店里我便一直在猜，婆婆会不会跟她的孙子透露心曲呢？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如果是，她会不会跟我儿子反映？或者是身体真的出了什么状况？我盼着儿子早些来店里。
　　快吃午饭时，儿子来了，一脸的阳光，我连忙迎上去问：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儿子作了个 “OK” 的手势，然后坐到凳子上，说：妈，这任务完成得太艰巨了。这小子马上话锋一转 “妈，您知道我最讨厌吃什么吗？” “韭菜，儿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你奶奶为何事不开心？” “对，我最讨厌吃韭菜，但奶奶不知道，今天早晨我为了跟奶奶套近乎，吃下了奶奶做的一大碗韭菜馅的饺子，到现在满身都还是韭菜味，妈，您说我容易吗？” “不容易，不容易，你快跟我说奶奶跟你说什么了？” 我有点不耐烦了。
　　 “原因是您和爸爸对奶奶太好了。” 儿子说，我听得云里雾里，对奶奶太好了，奶奶就装病？这有点说不过去吧？“奶奶说她有六个儿子，常年住在我们家麻烦你和爸爸觉得过意不去，大伯明年不出门，叫奶奶回去住，但奶奶真心不想回去，她说在我们家早就习惯了，那天她跟你说这事，本想你会挽留她，可你只说她愿意在哪住就在哪住，她想在我们家住，但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就心情不好。” 天啦！婆婆不说，这心事我再怎么猜也猜不出来呀。
　　 “奶奶装病，只是让你和爸爸觉得她身体真的不好，去乡下住送医院不方便，目的就是想让你和爸爸挽留她。”儿子接着说。
　　 “儿子，你的任务完成得很棒！值得嘉奖！” 我准备晚上回去跟婆婆好好谈谈，解开她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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