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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婚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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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25 13: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五章 娶妻娶贤
  猛地一下,我突然就从梦中醒来过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真躺在门口不远处的院子里。顶头繁星密布,显然是离天亮还有些光景。
  一阵夜风吹过,裤裆里凉飕飕的。
  匆促的脚步声响起,长者和瞎子走了进来。
  见我裤子都脱了一半,光着脚丫站在院子里,长者连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敢隐瞒,把昨夜梦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听完,瞎子眉头拧成一股,问我睡觉前有没有把鞋子按照他说的那样摆。
  顿时,我心头咯噔了下。
  昨晚太紧张,居然把瞎子交代的这茬事给忘了!
  一听我没按照他说的做,瞎子脸色就变了,举起盲杖直往我头上敲。
  长者连忙按住瞎子,让瞎子先别生气,说事都已经发生了,当下最紧要的是现在怎么整?
  我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赶紧接着长者的话茬说,瞎大爷,这事是我不对。接下来咋办您安排吧,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姓洪的也不会推辞半个字。
  瞎子气呼呼地说事都被搞砸了,还安排个屁!
  突然,瞎子头偏向一边,好像侧耳听什么。
  不等我开口问,瞎子说,“快,离开这!小洪,把你身上的衣服都脱了,赶紧!”
  我心中一惊,没敢问为啥,手忙脚乱的把身上衣服脱掉丢院子里,而后尾随瞎子和长者匆忙出了院子,缩身躲在了院外的柴垛后。
  “都别出声,她来了!”瞎子低声道。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从杨树林到院子的那条灯笼路无风而动,所有灯笼齐刷刷地朝一个方向扬起。
  诡之又诡。
  是了,甘妹妹的冤魂回来了!我只觉得一股子冷意自尾椎腾起,浑身冰寒。
  僵直在原地,我大脑一片空白,缩在柴垛后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瞎子轻轻杵了我两下,说没事了,我才恍惚回神。
  回到院落里,只见先前我脱下的衣服已经不在原来位置,东一件西一件地散落开。瞎子要我先别动那些衣服,而是回到了摆放棺材的房屋。
  推开门,我倒吸了口冷气。
  原本布置妥当的房屋里,此时乱糟糟一团。贴墙头的‘囍’字被撕扯的稀巴烂;悬挂着的彩带、红纱全被拽的垂连在地上;家具更是东倒西歪……活脱脱土匪入室打劫后的现场。
  唯独横停在房间正中的那口红漆棺材纹丝不动。
  但是棺材的红漆上,横七竖八的遍布着一道道爪印,像是被人用什么锋锐的东西抠出来的。
  瞎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棺材跟前,盲杖探入棺椁内一划,一件红彤彤的旗袍就被他从棺材里挑到外面,随着旗袍一起落地的,还有几个小玩意。
  和旗袍一起滚落在地上的,竟然是鸡头!
  瞎子让我看看棺材里还有啥。
  我壮着胆子凑近,看清里面的情景时膝盖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心中充满了浓浓的震惊。
  垫铺在棺椁里的被面上,一圈又一圈的鸡头,密密麻麻地围着个黑驴脑袋。
  把棺材里看到的给瞎子讲述后,瞎子脸上阴的都能滴出水来,说道:“雄鸡一唱天下白。一般阴物最怕的就是大公鸡。可现在涂在棺材外的鸡血没效果,就连阳气最重的鸡头都不怕……甘家女娃子的戾气有多重,不用我说了吧?而且,这次我们假装冥婚的计划被她识破,村子里的公鸡都因为棺材上的鸡血被她一怒之下都灭口了。”
  长者叮嘱我,昨晚发生的事情,别人问的话,就说啥也不知道,免得引起慌乱。
  果然,天亮后没过久,村里就此起彼伏的骂娘声。
  村里所有的公鸡都莫名其妙地死掉,而且全是身子完好,头不见了。
  一户人家是这样,那可以解释说是遭了黄鼠狼。但整个村子都如此,村民们很快就联系到了甘家这两天闹腾的事情上。
  长者和瞎子一通口径,说是不知道咋回事。
  于是,有人提议说去甘老二家问问,看是不是甘老二又搞啥幺儿事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到甘家,却发现大门紧闭,咋喊都没人应。
  几个村民翻墙头想跳进去开门,结果刚爬上去,就吓的‘啊’地一嗓子,掉在地上。
  甘天德死了。
  死在了昨天绑着他的那株外脖子树上边上,眼珠子瞪得滚圆,额头淌下的血糊了一脸。
  神情和当时甘妹妹的尸体一模一样。
  他两个儿子是在埋甘妹妹尸体的杨树林找到的。大傻子甘俊骑在树杈上,伸长脖子像公鸡似得喔喔喔叫个不停,瘸子甘帅趴地上,抱着个黑驴脑袋酣睡。
  被叫醒时,甘帅满脸懵逼,一问三不知。
  我们这边还在树林里和甘家兄弟俩盘问话,留在甘家院子里看守的汉子满脸委屈跑来对长者说,他去茅坑撒泡尿的功夫,甘天德尸体就不见了。
  中午吃饭时,长者破口大骂甘老二是个狗逼玩意,活着造孽,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吃罢饭刚搁下碗筷,又有小孩跑过来说甘老二媳妇回来闹着要分家呢。
  我们闻讯赶了过去,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兴高采烈地翻箱倒柜,丝毫看不出有丁点丧夫的忧伤。
  “妈——”甘帅见我们过来,低低喊了声。
  忙着收拾东西的中年女子直起身子,瞥了眼我们三个,那眼神像是在看空气,“咋了,小帅?”
  “妈,我爸他才刚走……”瘸子甘帅欲言又止。
  中年女子嘿嘿笑了两声,“嘿,咋滴?你爹死了关我屁事啊。平日里,你们父子三没我不也一样活的挺滋润的么。现在你爹都翘辫子了,剩下的东西就都是咱们母子的,我拿一半,你拿一半,大傻子不用管。”
  说话间,中年女子把床褥掀起,看着下面藏着的几张毛爷爷,奇道,“咦,怎么就这点……小帅,钱呢?”
  “钱?啥钱?”甘帅呆愣着道。
  “你是瘸子,又不是傻子,装愣给谁看啊?”中年女子呸了口在地上,“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甘老二把侄女卖了个好价。”
  甘帅脸憋的通红,半晌才道,“妹妹她自杀了。”
  “啥?自杀了?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咧?”中年妇女怔了怔,旋即又道,“死了也好,正巧前两天阿强托我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刚死的年轻女人卖,说质量好点的拉出去一个能卖好几万咧。那丫头长的不赖,应该能卖个好价。人埋了没啊?埋哪块了?”
  “阿强是谁?”长者插嘴问道。
  甘帅恨恨地唾了口:“就是山头沟卖棺材的那老小子张强。”
  中年妇女面色一沉:“瘸子,你说谁是老小子?嘴巴放干净点。”
  见事态不妙,长者缩了缩脖子,拖着我和瞎子赶紧溜到外面。随后,传来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和女人歇斯底里的咒骂声,甘帅却是哑火了。
  隔了会,甘老二媳妇拎着个包袱摔门而出,经过我们身边,扭头呸了口,扬长而去。
  看着那中年妇女远去的背影,我随口对瞎子说,是不是该给甘天德也备口棺材,省的尸体找到了没地方放又闹出啥破事来。
  瞎子还没回答,长者就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表示这个提议好。
  就在这时,甘家院子里传来一阵叫声。声音拔尖凄厉,如厉枭夜啼,饶是白日烈烈,依旧听的人毛骨悚然。
  “阿爹,不是我杀的你。别来找我啊,救命,不是我啊,救命啊——”
  我们三人冲进去一看,只见傻子甘俊抱住院子的歪脖子树,疯了似的脑袋狂撞。
  “啊,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杀的你,救命,不是我——”

      第六章 有故人来
  瘸子甘帅从房间里跑出来,想要拽住傻子,却被甘俊胳膊随意一挥,打的趔趄着摔倒在边上。
  见状,准备冲过去的长者和我都脚步为之一缓。
  傻子甘俊膀宽腰圆,平日里我俩都不一定能压得住他。再加上此时犯浑发癫,出手没轻重,贸然冲过去,吃不了兜着走的肯定是我们。
  陡然,边上的瞎子幽幽开口:“小俊,阿爹死的好惨……”
  阴恻恻的声音,惊的我寒毛倒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说来也怪,瞎子一开口,甘俊居然不撞树了,扭过头来看向我们。而后,他就见鬼似得朝着房间里蹿去,边跑,边喊道:“阿爹,要报仇找那个女人去啊,别找我……”
  我连忙搀扶瞎子,追着甘俊的脚步冲进房间。
  拥有五大三粗的身板的甘俊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蜷缩在墙角,双手撑着地面,犹自不断往后贴靠,身子瑟瑟发抖:“阿爹,别找我啊,我以后再也不敢咬你了,别开找我啊,别来找我……”
  分明眼前空无一物,但不知为何,那甘俊直勾勾的目光和惊慌的叫声,搞的我心里发毛。
  “小俊,你为什么要害死阿爹……”瞎子继续开口道。
  幽幽的细长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听着毛骨悚然。
  听到瞎子的话,甘俊显得更加慌乱,双手抱住脑袋,晃的飞起:“阿爹,不是小俊害死的你,要报仇找那个女人去啊,别找小俊……”
  瞎子声线猛地变的细高尖拔:“说,那个女人杀的我?!”
  “阿爹,不是小俊杀的你啊,你别找小俊,是阿爹你昨晚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杀的你……阿爹要报仇找那个红衣服女人去啊,真的不关小俊的事……”
  傻子大叫着朝门外冲去,跑的飞快,等我追出去,影儿都没了。
  问甘帅红衣女人的事,甘帅却说他昨日打麻将打到半夜才回来,回来见院子里黑灯瞎火的,也就没开灯,摸索着爬床上睡去了,所以也不知道昨夜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啥事。
  这话,和他上午在杨树林里说的没啥出入。
  长者出去问了下周围邻居,结果都是说昨晚什么也没听到,更别说看到什么穿红衣服的陌生女人。
  甘老二尸身消失不见,甘俊跑的没了影儿,甘帅一问三不知,就算是瞎子本领再大,此时也是有些拙计。略作商议后,瞎子让我和长者去山头沟先给甘老二先订口棺材,本来瞎子的意思是让甘帅也和我们一道前去,结果瘸子说不想看他妈的嘴脸。
  路上,在株半枯半荣的槐树下,我们遇到个衣着时髦的女人,撑着把外黑内红的双层遮阳伞。
  那女人问我们甘家村咋走,说她是来探亲的,可走在这里迷路了。
  通往甘家村的路只有一条。虽然我有些奇怪她的问题,不过还是指着说沿路直走就是。
  继续赶路时,我说,刚才那女人的挺漂亮的,看着有点眼熟。
  长者说他也觉得挺面熟的,应该的确是村里那户人家的亲戚,不过一时半会有点想不起来是谁家亲戚。
  过了槐树没走多远,我们居然看到傻子甘俊蹲在路边撅着屁股刨坑。
  在他刨开的坑里,隐约露出一截红色的布料。
  长者冲过去掀开傻子,把那红色的的布料挖出来,发现居然是件红色的旗袍!和甘妹妹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
  长者一把揪住边上嘿嘿愣笑的傻子,厉声问道:“甘俊,谁让你来这里的?!”
  “大伯,嘿嘿,大伯说,这里有个红裙子,嘿嘿……”甘俊笑嘻嘻地拍着手,“大伯说,这里有个红裙子,嘻嘻……”
  甘俊的大伯,就是甘老二的大哥甘天宁,甘妹妹他爹!
  长者面色骤变,拔腿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跑去。等我气喘吁吁地追上他时,长者正手扶着那株半枯半荣的槐树,神情像是见了鬼似的一片煞白。不等我开口问咋回事,长者就一脸沉重地说道:“小洪,我想起来了,我们刚看到的那个女人是钟兰雨,甘妹妹她妈。”
  甘妹妹她妈??!!
  长者的话,让我险些把舌头咬了。
  不过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槐树下的撑伞女子,的确在脸型和眉目间与甘妹妹很相似。但问题是,瞎子说钟玉兰在生甘妹妹的时候死于难产了……
  事发突然,我和长者也顾不得去给甘老二订棺材,拖着嘻嘻哈哈愣笑的傻子立即回转村里。
  一听傻子甘俊在路边挖出红色旗袍,瞎子带我和长者直奔村尾半山腰的院子。
  推开门,院落里一切还是我们清晨离开时的样子,房间里的凌乱也是丝毫未变。
  唯独棺材里多了个人。
  原本垫铺在棺椁里的红色绸缎被面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卷草席。哧溜着身子,只穿个大裤衩的甘天德躺在棺材草席上,怀抱着颗黑驴头,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就像临死时荣登极乐似得。偏生嘴巴又张的老大,被塞了好几个鸡头,撑的腮帮子鼓起,整张脸画风诡的让我后背直冒冷气。
  我被吓的牙齿打颤,瞎子却是一脸轻松地说,一般阴物最惧怕大公鸡,鸡头又是至阳的东西,甘老二嘴巴里塞满鸡头,应该是有人提防甘老二诈尸。至于把他塞棺材里的是人是鬼,就不得而知了。
  我问瞎子接下来咋办?瞎子说,甘老二暂时不会有啥事,但钟雨兰得尽快想法子把她送走,否则等母女两汇合,事情就更麻烦了。
  长者说,也不对啊,甘老大他媳妇都嫁到甘家村了,而且死后甘老大把她葬进了祖坟,咋滴说也算生是甘家村的人,死是甘家村的鬼了,能送哪里去?
  我则是好奇地问,为啥遇到甘妹妹她妈时,她会说自己是来甘家村探亲,而且连路都不认识。
  瞎子大惊,连忙问是在哪遇到的钟雨兰。长者说是在去山头沟的路上那株槐树下。
  听罢,瞎子来回踱了几步,猛地一巴掌拍在棺材上,说:“坏了!肯定是有什么人把甘妹妹出嫁的消息告诉了甘老大他媳妇,所以钟雨兰赶着回来喝女儿的喜酒。得尽快找到告诉她这事的人,只有托那人再传消息给钟雨兰,才能把她给哄骗走。”
  登时我和长者傻眼了。
  不过瞎子并没等我和长者开口问,就接着说道:“你俩打探下,看这两天那家村子里死人了。”
  我问瞎子:“甘老二算不?”
  长者伸手拍了我一巴掌,赞许地说,“是了!我咋就没想到呢?甘老大媳妇和她女儿长得挺像的,说不定那个把甘老二弄死的红衣女人就是钟雨兰。”
  瞎子冷哼了声:“既然甘老大媳妇都回村里了,为啥还会跑槐树下问路。脑子被门夹了?”
  长者则是满脸兴奋地说,指不定是丈母娘考验女婿人品呢。
  瞎子又问钟雨兰问的谁路?谁给指的?长者答:“都是小洪,和老头子我没关系。”
  唰地一下子,瞎子脸就变了,慌忙让我和长者把那件旗袍套在甘老二身上。
  我本来想问瞎子为啥这样做,但看他一脸严肃焦急的神情,也就把话憋回去肚子里。
  甘老二身材干瘦,旗袍倒也勉强能套的进去。
  看着棺材里躺草席上身穿红色旗袍的甘老二,就像牡丹花瓣中裹着的一坨牛粪,再配合他那塞满鸡头的嘴巴和脸上迷之安详的笑,看着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布置妥当,瞎子对我说:“小洪,今晚你必须得去那片白杨树林睡了!”

      第七章 与子成说
  又来这一套?
  我很直截了当地对瞎子说,大爷,咱就别玩套路了,要让我干啥您直说。
  瞎子说这次没骗我,今晚真得去杨树林搭个床。
  讲真,对那片白杨树林我是打心底感到忌惮。且不提白杨树那个‘鬼拍手’的别名,只是树林里埋着的甘妹妹的尸体消失、傻子甘俊和瘸子甘帅莫名其妙地被人搞到树林里酣睡这两件事,就足以令我望之却步。
  我说,睡杨树林也可以,但总得给我点保命的手段吧?
  瞎子摇头,说什么都不能给我。
  站在边上的长者登时急了,说瞎子你这是玩火啊,万一小洪出事了咋办?
  瞎子哼了声,说:“昨天就是因为在棺材上抹了鸡血,结果冥婚即将完成的时候被破坏,要不是半夜发现旗袍消失不见赶过来的话,现在小洪已经是尸体了。”
  我这才恍然,原来当时屋里有鸡叫声传来居然是因为这样。
  瞎子说,昨夜的计划本来十拿九稳的,但因为我没有按照他说的做,所以最后才会功亏一篑。
  这方面他是行家里手,听他隐隐有责怪的意思,我只得闷不吭声。
  晚上,盘膝坐在白杨树林中的简易床上,我看着边侧丈许开外的漆红棺材,心底把瞎子家祖宗十八代从头到菊花问候了一遍。麻痹,一开始的时候,他根本就没给我说,晚上在杨树林里的除了我,还有个躺棺材里的甘天德!
  按照瞎子的说法,昨晚假装冥婚是为了把甘妹妹的尸身骗回来,今夜是为了蒙蔽钟雨兰。
  关于摆鞋,则是‘鞋冲床,鬼上床,一正一反入洞房’。
  由杨树林通往村尾半山腰院落的灯笼路依旧亮着,但漆黑的暗夜中,红白相间的灯笼散发着幽幽光线,非但没能给我明亮的安全感,反而让我更加觉得这地方,简直就是鬼域。
  每每有夜风拂过杨树林响起树叶鼓动的哗哗声,我都要被吓得蜷着身子哆嗦好一阵子。
  迷迷糊糊中,我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在某个特定的时分,我突然醒了。
  睁眼,光线幽暗,透过交错的白杨树的枝桠,能看到满天繁星。四周一片静寂。
  静的令人心悸。
  树林通往院落的那条灯笼路依旧亮着,所有的灯笼静静地悬挂在那里,就像是条亘古以来,一直存在于那里的,引导着什么东西往来的道路。
  莫名地,我想到了传说中的黄泉路。
  在民间传说中,黄泉路是人死后前往冥府的接引路,路的两侧有彼岸花盛开,腥红如血,妖冶鬼森。大概,走在黄泉路上的鬼魂看彼岸花,和我看红灯笼的心情差不多?
  旋即,我心底骂了声“MDZZ”。
  这种诡匿静谧的环境中想和鬼怪有关的东西,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收拢心神,我附身看了下床边的鞋子。
  其实为了防止出纰漏,入睡前已经神经兮兮地看了几十遍。此时再看,不过是为了再度确认,籍此为自己壮胆鼓气。
  就是这一看,让我的心脏猛地一攥。
  鞋还是那双鞋,但此时不再是一正一反,而是变成了两只鞋都冲床。
  陡然,周围的白杨树开始摇晃了起来,枝干抖动,树叶发出哗哗哗哗的声响。可是,我感受不到丁点风吹拂,就连那些悬挂着的灯笼,也都纹丝不动。
  鞋冲床,鬼上床!
  我脑海中闪过瞎子说过的话,也顾不得有用还是没用,连忙探出身子想把其中一只鞋调个向。
  蓦地眼前一花,鞋子变成了颗黑驴脑袋,嘴巴张开,我伸出去的手,刚好塞进驴唇。
  咴咴~咴咴~
  仅剩个脑袋的黑驴叫着,张开的驴唇骤然咬合,撕裂般的痛楚自手上传来。
  ‘啊’地一声,惊得我坐了起来。
  低头看了下,发现自己手还在,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个噩梦。我伸手擦了下额头渗出的冷汗,下意识地探头扫了眼床侧摆放着的鞋子。还好,一正一反,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但旋即,我目光又落在了鞋子上。
  不对,不对,不对,之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临睡前,我鞋子是左正右反摆放着,来来去去的看了几十遍,我绝对不会记错!
  可现在,鞋子成了右正左反。
  虽然依旧符合瞎子的要求,但……这说明,周围肯定有什么人或者东西。
  人的话,不会这么无聊。
  那就是说,此时的这片白杨树林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存在……想到这里,我心头不由得泛起阵阵寒意,下意识扫视了圈周围。四周的夜,寂静安宁,黑漆漆,似乎什么都没变,可似乎又少了点什么。
  突然,我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灯笼,那条瞎子特意摆出来的红白相间的灯笼路,竟然灭了!
  瞎子叮嘱过,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应该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但是!如果有灯笼灭了,只要有一盏灯笼灭了,就赶紧跑,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不要有任何犹豫!
  我开玩笑地问瞎子,要是所有的灯笼灭了会发生什么?
  瞎子沉默了很久很久,说,他会给每年都给我烧很多很多的纸钱。
  短暂的失神后,我蹦下床,连鞋子也顾不得穿,拔腿就跑。但树林中枯枝、碎石崎岖,没跑几步就刺的脚板生疼,我只得返回来穿鞋子。
  大概人倒霉时,喝口水都会被呛死。
  往日里穿鞋都是随脚丫子随意一塞,一跺就搞定,这回却大概因为害怕紧张,鞋口近在咫尺,可就是腿脚哆嗦的塞不进去。
  好不容易穿好鞋,没跑几步,哐当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
  冲撞的惯性力道反震回来,全部集中在胸腹位置,疼得我两眼发黑,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顶得内出血了。
  定神细看,艹,居然是撞在了甘老二的棺材上!
  我刚想开口骂娘,结果那看到那棺材晃了下,传来吱呀吱呀的轻响。不等我反应过来,嗵地一声,支櫈上的棺材失去了平衡,侧翻在地。
  咴咴~~咴咴~~
  喔喔喔——喔喔喔——
  杂乱的叫声,自棺材侧翻的那头传来。
  伴随着鸡鸣驴叫,树林里卷起一股阴风,吹的林中树叶哗哗哗哗作响。
  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听的我头皮发炸,浑身寒毛倒竖,掉头换了个方向,连爬带滚地朝着树林外跑去。慌不择路中,我犯了瞎子的叮嘱另外一个忌讳——千万别走灯笼路!
  好不容易跑到半山腰的院落,我连忙喊道:“瞎子大爷,快救救我——”
  内里悄寂无声。
  瞎子曾信誓旦旦地说,晚上他会在这里坐镇策应。很显然,我又被套路了一波。
  正当我准备离开,院门悄无声息地敞开,周围响起一阵鞭炮声。随后,胸前别着朵大红花的瞎子急急匆匆穿过院子来到门口:“小洪,快进来!”
  瞎子说着,一把将我扯进去,关上了门。
  被瞎子扯着进了屋,我才发现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婚房布置。
  只不过,原本横停漆红棺材的地方,摆了张桌子,桌子两侧的椅子上,端坐着两位穿着藏青色寿衣、脸打腮红的人。
  左侧是长者,右侧是……钟雨兰!
  “小洪,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现在没时间给你解释。”瞎子急切地说道,“听我的安排,按照我说的做,知道了吗?”
  见瞎子神色凝重,我连忙点了点头。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瞎子扯着嗓子喊道。而后,他又以极低的声音快速道,“小洪,你就是新郎,快拜!”
  虽然满心疑问,而且身边也根本没什么新娘,但出于对瞎子的信任,我还是依着他的话独自拜了三拜。
  “新郎新娘二拜高堂——”
  第二拜时,我偷偷观察了下,发现钟玉兰嘴角微动,像是在笑,长者面无表情。
  “新郎新娘夫妻对拜——”
  第三声响起,院门骤然敞开,阴风呼啸入室,吹的红幔飘忽,烛火摇曳,诡异森森。噪杂的驴叫鸡鸣声随之而来。

      第八章 生死契阔
  那些鬼东西居然一路追到这里来了!!
  我被惊得的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准备拔腿就跑时,忽地醒悟过来这堂屋就一扇门,那些鬼东西穿门而来,我能跑哪去?更何况瞎子也在边上……
  “快拜堂!”瞎子督促道,声音锐利。
  似是回应瞎子的态度,堂屋里风势大增,卷的挂在墙壁的那些彩带、红幔发出嗤啦嗤啦声响,燃烧着的蜡烛更是被风拉成一道细长的焰苗,黯淡无光。
  驴叫鸡鸣声,近在咫尺,入耳真切。
  是了,瞎子早就侯在院子里策应,这拜堂,应该就是他的后手招数。
  昨夜就因没听瞎子的话险些酿成大错……我脑海中如是想着,强自捺下心头惊悸,右转,朝着空无一物的身侧弯腰躬拜。
  “但愿瞎子的这法子能奏效……”
  弯腰躬拜时,我心头嘀咕着,下意识地打量了下四周。
  视角余线扫过一直端坐不动的钟玉兰和长者时,我看到钟雨兰脸上依旧挂着笑,但光影倏忽下,我觉得她上扬的唇角线都快裂到耳根去了,长者依旧面无表情。
  “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瞎子凄厉细长的声音刺穿幽夜,如夜枭啼空,悚然惊悸。
  随着他的喊声,堂屋风声大急,吹的右侧烛焰压成一线,焰苗全部笔直指向我。
  忽地,一个冰冷的玩意勾住我的脖子,巨大的力道涌来,拽的我踉跄倒退好几步,最终一屁股跌坐地上,摔的七荤八素。
  跌倒的刹那,我看到正前方,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快速缩回了黑暗中,顺眼看去,在倏忽烛影下,依稀可见一个身材窈窕,披着头盖的新娘装扮人影轮廓。
  但我定神细看,却又已然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幽冥道别,退散!”
  瞎子怒吼声中,我就感到什么热乎乎、黏糊糊东西浇了我一身。
  咯咯咯咯——咴咴咴咴——
  鸡鸣驴叫的聒噪声再度响彻堂屋,近在咫尺,真切入耳,搅得的我心烦意乱。
  这时候,我听到一个女人在我耳边凄厉的笑,然后说道:“乖女婿,多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都没法子和我女儿重聚。”
  我被这凭空出现的声音吓得一阵阵冷汗。我像疯了一样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是四周空荡荡除了蜡烛火苗被阴风压得细成一线外,幽暗中我竟然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数息后,两个人经过我身侧,一个披着头盖新娘装束,一个打着伞,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打着伞的女人,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随即,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回荡在房间内的驴叫声、鸡鸣声、风声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纸灰。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反应过来了。刚才那两人,分明就是钟雨兰和甘妹妹母女。哦,对了,瞎子应该知晓这是咋回事。
  但扫视了圈屋内,我居然没看到瞎子。惊得我慌忙大喊:“瞎子大爷——”
  门外,传来轻微的哼唧声,“嚷嚷什么,在外面呢。”
  我连忙跑了出去一看,差点吓晕过去。只见窗棂上绑着两根绳子,瞎子和长者都吊在上面,瞎子斜着身子,双手死死抠住窗户,一脚踩着抵在窗台上的盲杖,另外一条脚弯勾在窗棂,膝盖曲弯搁在长者脚下,承着长者一大半的身体重量。
  好在两人似乎被吊上去时间不长,瞎子苦撑,长者则是大气不敢喘。
  稍微定神后,我找来了凳子和剪刀,将两人放下来。
  长者被放下来后,冷冷的剜了我一眼,略微活动了下手脚,默然离开。
  我惊讶地问瞎子这是咋回事,瞎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小洪,你成甘家女婿了。”
  一时间,我有点蒙,愣在了那里。
  跟着瞎子回到房间里,我才发现堂屋内那张桌子的下面,居然还摆着个破碗,里面放着一些油腻腻的东西,内里还混杂着些像是人头发和指甲之类的玩意。
  只是看了眼,我就恶心的想吐。
  瞎子自顾自地说道:“本来我想找到给钟雨兰捎口信的人,而后让他重新传话给钟雨兰,把钟雨兰给忽悠走。但钟雨兰却很直接地找你问路,很显然是知晓了什么事情。所以,我用特制的尸油混杂死人头发和指甲放在桌子下,让她以为你是和另外一个恶鬼成亲。”
  我小心翼翼地问:“失败了?”
  瞎子落寞地叹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瞎子我安排好了一切,却没料到你居然要死不活地顺着引魂路跑了回来……况且,我没猜错的话,甘老二的棺材也被你搞翻了吧?”
  我顿时一阵心虚,缩了缩脖子,没吭声。
  瞎子感慨道:“和甘家女娃子假婚,你没按瞎子我说的一正一反摆鞋也就罢了,居然摆出来个鬼上床;把甘老二的棺材摆在反向方位,还特意隔了丈余,你倒好,撞上不说,还给撞翻了;怕出事后你下意识往光亮处跑,我们熄灭了引魂路,结果你连个弯都不带拐地沿着引魂路回来……小洪啊,你说,你让我该是骂你还是夸你。”
  “大爷,你就别损我了。”我只得苦笑一声,问道:“接下来需要我怎么做?”
  瞎子想了想,拍拍我的肩膀,“反正你已经是甘家女婿了,现在倒不急。你先睡一觉,等我准备好了叫你。”
  我叹了口气:“瞎子大爷,闹成这样,你觉得我能睡着吗?”
  瞎子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对我说:“当然能。”
  然后,我就看到他手中那根盲杖极速映入眼底,我脑袋上一阵剧痛,随即失去了意识。
  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反正醒来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摸着脑壳被敲的地方,能很明显地感到肿了个包,略微一碰,就疼得我直抽冷气。
  看外面的太阳,已经是偏西,显然我睡的时间不短。
  走到房间,我看见瞎子和长者正蹲在院正中,手里拿着那件红色旗袍,脚下一堆碎鸡蛋壳。
  我问长者,“你们在干嘛?”
  瞎子抖了抖手中的旗袍,说道:“甘家女娃子临死前穿着这旗袍,死后又被我们穿在甘老二身上,用鸡头和黑驴脑袋镇了一天一夜,算是把甘妹妹和甘老二的气息都带了些。”
  说着,瞎子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堆鸡蛋壳,接着道:“这是已经孵化了十九天的鸡蛋。里面小鸡即将呈成型出壳,此时打开,刚好是生气最重,而且会因为被毁灭而染上一丝丝怨气。把这些鸡蛋打碎涂抹在旗袍上,就能迷惑甘家母女俩。”
  我有些愣愣地看着瞎子:“你意思是要把这旗袍伪装成我?”
  长者点了点头,道:“小洪,你总算是开窍了。”
  这话说的可就有点尴尬了。我搔了搔头,连忙岔开话题,问道:“村子里今天没发生啥稀奇古怪的事情吧?”
  瞎子理所当然地说:“甘家母女两阴阳相隔了二十多年,此时久别重逢,叽里咕噜的估计有一阵子悄悄话说。况且,暂时她们关心的只有你这个上门女婿,自然没工夫捣觴其他人。”
  我有些迷茫的问:“关心我干啥?”
  长者此时已经把旗袍收好,塞进了个黑色的塑料袋,又用胶布把口封上。他对我说:“新郎新娘拜堂后,是不是得做那事圆房?”
  我连连点头:“那是自然……”话说一半,我突然反应过来:“你说啥?甘妹妹要找我圆房?”

      第九章 媳妇上门
  瞎子指引下的两次阴婚,完全超乎了我对‘阴婚’这两个字的认知。
  第一次的‘鞋冲床,鬼上床,一正一反入洞房’,若不是那突然而至的一声鸡叫和随后赶来的瞎子,我至今怀疑自己能不能逃脱甘妹妹的魔爪;昨夜在白杨树林的事就更诡异所思,那拜堂的一幕幕只要浮现在眼前,我就忍不住的颤栗惊悚。
  这两次的经历,让我意识到,我面对的‘阴婚’,绝对不是我听说过的那些。
  而甘妹妹要找我‘圆房’……被一只女鬼强上,是种什么感觉?
  我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瞎子倒是宽慰着说道:“小洪,别怕,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你被她缠上而已。”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更害怕了,我哭丧着脸:“瞎子大爷,您还能说的更轻描淡写点吗?”
  瞎子笑吟吟地说:“其实,真没什么。就算是你被她缠上,也只要你们圆房满了七七四十九天,她就会化去怨气,转世投胎。”
  四十九天,也就是一个半月的时间。
  听瞎子这样一说,我倒是略微觉得可以接受,毕竟……‘鞋冲床,鬼上床’的那次,出现在我面前的甘妹妹还是蛮漂亮的,要不是知晓她早就死了的事实,我指不定就从了她了。
  大概是见我沉默不语,瞎子顿了顿,又道:“放心,我是不会坐看这事发生的。”
  我重重地“嗯”了声。
  把旗袍封好递给我后,长者就转身离开,瞎子则是留下来陪着我。从日落后开始,瞎子就一直坐在院落门口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我问他唱的是什么,他说是唱给死者听的安魂曲,能让那些死后躁动的亡魂们暂时恢复平和安详。
  听他说的玄乎,我就问这附近真有亡魂?瞎子扭头望了我一眼。
  那一瞬间,他那两只上下眼皮牵连在一起的眸子,居然给了我一种他能看到东西的感觉。
  就好似,我身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不是常理能够解释的。可是,那些常理不能解释的东西,虽然很诡异,但它们却不是最可怕的。”瞎子带着些许怅然的声音传来,“最可怕的,是人心。”
  有些没头没脑的话,听得我莫名其妙。
  我问:“瞎子大爷,你想表达啥意思?”
  瞎子叹息着摇了摇头,站起来说道:“走吧,时间到了。”
  出了院落,瞎子直接走进了那条由黑白相间的灯笼构成的‘引魂路’。我大吃一惊,想要喊住他的时候,瞎子开口道:“跟着我走,别开口说话。”
  见他一脸肃穆的神情,我知晓事关重大,也就没开口。
  引魂路直通白杨树林。
  直到走完引魂路,也没任何奇异的事情发生。引魂路的尽头,就是我曾搭床夜宿的地方,也是之前掩埋甘妹妹尸身的地方。
  “去,看看甘老二的尸体还在不在了。”瞎子说道。
  夜间能见度本来就低,再加上此时又在树林子里,我下意识地就想摸揣在兜里的电筒。
  “别开电筒。”瞎子低沉的声音传来,“去摸。”
  虽然心中千百般不情愿,但此时此地,瞎子的话就是圣旨。我要想摆脱甘妹妹,想要让自己小命活得长久点,唯一能够依赖的,有且只有瞎子一个了。
  不远处的灯笼散发着微微的光芒,倒也让我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走近,我才发现记忆中昨日被撞倒在地的棺材居然好端端地搁置在支架櫈上,稳稳当当。不过棺材盖板却是翻落在地,摆放的角度很随意。
  粗略估算了下,我骇然惊觉,那棺材盖板的位置、角度,和我记忆中棺材翻落后完全一样。
  不由得,我倒吸了口冷气。
  “甘老二尸体在不在了?”瞎子问道。
  我定了定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大爷,白天是你们来树林里把棺材扶正的吗?”
  瞎子面色骤变:“棺材被人扶正了?盖板是不是还在地上?”
  我说是的。
  瞎子盲杖狠狠地敲在身侧的一株树干上,呸了口在地上:“不用看了,甘老二那孙子不在了!”
  果然,我伸手去摸棺材里的时候,空空如也。
  甭说甘老二的尸体,就连被用来镇甘老二尸身的黑驴脑袋和鸡头,都一起消失不见。只有曾铺垫在甘老二身底的草席还在,向我证明着甘老二的确曾在这具棺材里躺过。
  瞎子摸索着走到棺材前,盲杖探进去戳点了会后,说:“小洪,事情现在变的有些棘手。我们原本的计划已经失效,现在必须兵行险招。”
  我问怎么个险招法,瞎子说,要我把旗袍裹身上,然后躺进棺材里。
  等赤着身子裹好那件黏糊糊的旗袍,瞎子就把我的衣服封进了黑色塑料袋,而后两人合力把棺材盖板挪移到了棺材上,瞎子才让我躺进去。
  “不会是还得活埋我吧?”我半开玩笑地询问道。
  瞎子面色沉重地道:“看情况,真到那一步,活埋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心中骇然,刚想要从棺材里跳出来时,瞎子抬手一杖敲落。
  咚——
  盲杖敲在棺材盖板上,惊得我脖子一缩,哧溜一下钻进棺材里。等回过神来,瞎子已经将棺材盖板拉上,视线所及的范围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小洪,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吭声,别动颤!”瞎子叮嘱的声音传来。
  躺在棺材里睡觉和被闷在棺材里,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最开始我还心底暗骂瞎子不仗义,但没多久,我就骂不动了。幽暗的环境,密闭的空间,静到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无法遏制的惶恐,自黑暗中涌来,不断吞噬着我的心灵。
  黏糊糊的旗袍粘在身上的不舒畅感、涂抹在旗袍上那些东西的怪异味道,又构成了另外一种折磨。
  若不是瞎子再三叮嘱我别吭声,别动颤的话,这样的环境下,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忍受。
  我想故作轻松地闭眼入睡,可只要一闭眼,耳边就呈现出鸡鸣驴叫的声音,噪杂不堪,可每每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又是黑漆漆、静悄悄,什么都没。
  如是反复数次,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谨慎崩溃时,外面传来轻微的敲打声。
  是有人用手敲着棺材板。
  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两短三长的节奏,像是在敲门似得。
  起先寂静无声时,我祈祷着那怕是有任何的声音,都会是令我欣慰的;但真当这声音响起,我却感到了无边的不安和惊恐,那一声声敲打,就像是带着奇异的魔力,攥紧我心脏,令我心跳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敲打声跳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惊奇地发现,我的心脏跳动速率,从未曾如此整齐划一。
  整齐到令我血脉卉张,浑身上下散发着股子莫名的燥热,带动的情绪也激昂高亢。
  突然,外面敲击的声音消失。
  原本整齐如律令的心跳,骤然失去节奏,变的狂乱躁动。
  咚咚咚咚——
  我感到血液在血管里肆意奔涌流动,心脏更是几欲跃出胸腔。那种感觉,比跑了个一万米都剧烈。
  这时,消失的敲击声再度响起。
  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敲击声响起时,我刚刚呈现出狂躁而无序的心跳,骤然又变的有节奏起来。
  剧烈的反差,令我感觉心室像是被人狠狠的擂了一锤。
  眼前一黑,鼻腔两股热流涌出,沿着脸颊滑落。我连忙伸手去抹流出来的鼻血,而后在身下的草席上蹭了蹭手。
  下一刻,我就感到不对劲。
  手伸出去的地方,摸到的不是草席,而是一团软绵绵的,摸上去令人不想挪开手的东西。
  “相公,人家胸口涨——”
  轻飘飘的声音幽幽传来,似极了欲求不满的深闺怨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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