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生活（散文）

shipushui

      “蹭饭” 是很早就有的一个词。
      大集体时，邻居家五、六岁的小女孩，每天人家吃饭时总是瞪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人家吃饭。问她，“你怎么不回家吃饭？” 小女孩怯生生地回答说：“我家饭没有熟。” 邻居老人连忙给她盛来半碗饭。
      有一句俗话叫 “人饿不怕丑，鸡饿赶不走”。在缺吃少穿的年月，不只是小孩，大人脸皮也厚。一个女人来看死去妹妹的孩子，孩子奶奶给她煮了两碗饭，她的外甥在旁边虎视眈眈，这位大娘却不管不顾狼吞虎咽全部吃完了。能说她没有人性？隔壁屋里有人家里死了一只小羊，瘦瘦的。晚上剥羊皮时候，一家老小虎视眈眈地看着，小孩恨不得生的吃了。偏偏这时隔壁屋里一个50左右的兄弟颤巍巍的来问：“你家羊肉卖不？” 明知故问。有卖的吗？饥饿年月要钱还是要命？第三天，这个人死了。饿死的。这是1959年的真人真事。
      大集体时缺吃少穿，“蹭饭” 多多。据说一位大队干部路过社员家门口，社员随便跟他打招呼说：“书记，哪里来？吃饭去吧？” 这本来是一句随便的口头禅。哪知道，这位书记大人居然真的不走了，坐下来，天南海北，海阔天空的跟他说过没完。弄得这个社员好生为难，他的妻子显然一百个不情愿，结果一直磨磨蹭蹭到下午两点钟才吃饭。后来，这便成为蹭饭的经典笑话。
      民以食为天。现在想来觉得当时蹭饭无可厚非。
      我为自己想到 “蹭车” 这个新词高兴万分。有一次到龙湖买鱼，想搭鱼贩子的便车回来。我问公司老板，老板说：“千万别跟这些人说，鱼贩子都是鱼鳞搭瞎眼睛的。他们刁钻古怪，你说搭车，他们忌讳这个‘搭’是‘ 搭本’； 你说坐车，他又忌讳这个‘坐’是 ‘挫价’！” 不搭车，不坐车，该怎么说？当时怎么没有想到 “蹭车” 呢？一个多么幽默、诙谐、风趣的词呀！
      最近从县城回家好多次都是 “蹭车”。我这人一根筋，“蹭车” 是乡领导提醒的。乡里打电话叫我去开关工委会，我说在县城，主任叫我搭便车，说乡政府工作人员大部分都住县城，在车站旁边等就成。早晨7点钟我在公路旁边站着，果然一辆车停下来，我的学生，问老师到佐坝吗？于是 “蹭车” 开始了。
      “蹭网” 不是新名词。在乡下，星期天的晚上，经常看到中学生在人家墙壁旁边磨磨蹭蹭的。妻好奇地问我他们做什么。我脱口而出 —— “蹭网”。
      现在临到我了 “蹭网”。儿子家因为孙子摘了电脑网线。刚到县城，我闲着无事，有时到熟人单位玩，发现桌上电脑闲着，竟然厚着脸皮问他，您不上网吗？于是我见缝插针 “蹭网”，到江山文学网上投稿。
      “蹭舞” 是新近的事。
      千百年来农村没有人跳舞。文革期间流乡下一段时间行 “忠” 字舞。男女老少唱着 "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跳舞。老实巴交的农民尽管一百个不愿意，但必须跳。跳得好不好是能力问题，跳不跳是态度问题。好多人往往眼睛看着别人，举手投足，丑态百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不跳忠字舞，但是农村在外面打工、陪读回来的中年女人回家，情不自禁的跳起广场舞，赢来女同胞们羡慕的目光。前年开始，早晨公路旁边优美的音乐声中，两三个，四五个，中年女人翩翩起舞，那是一道优美的风景！
      佐坝初中旁边是佐 坝村新农村文化广场。前年冬天，推土机轰隆隆地推塘泥，接着是马不停蹄地平整土地搞建设。如今，每天晚上叮叮咚咚的音乐声中，女人们翩翩起舞。中间跳得有模有样的是学校年轻女教师，她们鹤立鸡群，两边的后面的是一大群老年女人，她们煞有介事地伸手弯腰，那就是 “蹭舞”。
      我们屋里最近有两班人马。几个年轻女人在跳舞，或者，刚刚起步吧，羞羞答答的有点不自然。另一班有音乐有头像，年纪大一的女人不是跳舞，而是做操。
      宿松县城有三个公园。县城西北的 “山水公园” 面积最大。那里有真正的山，名叫 “城门冲”。陡峭的山坡，茂密的松林，宿松石氏四世祖就埋葬在这块风水宝地。那里有真正的水，钓鱼台水库的水就流到此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县城中间是 “园林广场”。 我的一个退休同事官升三级现在担任教练，每天早晨在里面指导女人学员从太极拳练习到练习太极剑。
      “黎河公园” 面积最小，但是历史最悠久，人文气氛最浓，人气有最旺。它旁边一个实验小学，一个城关小学，还有一个大大的菜市场。每天老资格的城镇居民，还有陪读的农村老太太都聚集到这里，散步，跳舞，打牌，谈心。一天到晚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不断。
      儿子家就住在黎河公园隔壁，每天早晨晚上我与妻往往都到这里散步。
      女人们很多是坐着蹭日子的。一个70多岁的女人胖胖的，红光满面，妙语连珠：“一个女儿是大队书记，两个女儿是公社书记，三个女儿是县委书记！” 一个非常创造性的词汇！我没有女儿，自然是地地道道的平民一个。但是，我们村一家有9个女儿，不比联合国秘书长还大三级吗？这位 “县委书记” 的丈母娘非常乐观，笑眯眯的叫妻去舞---- “乱戳哒，都是好戏！” “县委书记” 的丈母娘说她腰疼，女儿鼓励她跳舞，跳着跳着，居然真的好一些。
      黎河公园里蹭舞者大有人在。一个瘦瘦的高个子老男人，70多岁，每天早晨在女人队伍里，眼睛看着旁边的女人，机械地举手，抬足，动作生硬，做作，极不自然，那是非常典型的 “蹭舞”。但是，自来水厂背后，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舞姿却非常优美，腰肢柔软，一举手，一抬足都恰到好处。如果不看到她脸色的苍老，明显有点驼的背，很难看得出她也是一个蹭舞者。据说她恰恰是因为背跌伤了，才来蹭舞。从模仿到自然，如今从奴隶到将军，成为广场舞里的佼佼者。跳舞女人里，常常看到这里跳到那里的小屁孩。有几个蹭舞的小女孩，身姿柔若无骨，甚至比年轻女人跳得还要好看。
      会跳舞的婀娜身姿，不会跳舞的也要跟在后面 “乱戳好戏”。
      我老不进步，十几年来一直是在散步。妻有时也跟着在一大群男人、女人后面伸手、踢腿、弯腰。看见她煞有介事地 “跳舞” ——更多的是做操。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说不出的鼓舞。时代造英雄，哑巴上三年街也知道说话。
      我真的为妻的与时俱进而高兴。乡巴佬进城，伟人说是从农村包围城市，现在叫城镇化。蹭网，蹭车，蹭舞，就是蹭生活——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生活。泥里水里在农村摸爬滚打辛苦一辈子，老了，退休了，无所事事，为了让生活增光添彩，充满阳光，蹭网，蹭车，蹭舞，蹭生活，但是不蹭饭，必须有这起码的尊严。 （石普水 2016年10月25日16:07:13）

开心丸子

为与时俱进的前辈点赞，到外面办事的时候我也经常蹭网。

阿宏

至诚致远

老师将一个“蹭”字写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也体现了人们对现实生活中很多新鲜事物的好奇到接受的过程。

滨湖风情

滨湖风情

阿郎678

致敬老校长

shipushui

开心丸子 发表于 2016-11-4 11:18
为与时俱进的前辈点赞，到外面办事的时候我也经常蹭网。

这是成年人的网瘾吧！呵呵！谢谢您的支持！问好！

shipushui

阿宏 发表于 2016-11-4 11:52

shipushui

阿宏 发表于 2016-11-4 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