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人祝凤鸣归葬仪式上的讲话 文:吴忌 朋友们,大家好!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悼念诗人祝凤鸣先生。因为祝凤鸣先生匆匆忙忙结束了他一生的诗歌之旅、文化之旅、漫游之旅,永远地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回到了生他养他且让他魂牵梦绕的皖山皖水之间,回到了古老的《枫香驿》,回到了儿时的《芦花村》。这里才是凤鸣先生人生智慧与诗歌艺术的发祥地。我们愿望凤鸣先生在长年深思日夜操劳之后,能够安安静静地长眠在故乡的怀抱里。凤鸣以他自己的方式《重返旧居》,换一种姿态继续见证诗歌的永在,见证精神家园的永在。 每一个诗人都必须有自己的故乡。诗歌的灵魂必先从故乡出发,带着诗人先天的烙印,包括形而下的诸般物质的、方言的烙印,形而上的精神的、文化的、情感的烙印,诗人们由此离开故乡而巡礼山河。所谓诗歌的理想,就是使狭隘而低矮的故乡得以向远方延伸,得以向神秘的未知扩大,使其无边无际地生长,壮丽。而最后,诗人们都会带着内心的丰满与遍身的伤痛重新回到自己的故乡。凤鸣同样如此。只不过凤鸣回归故乡的时间太早了一些,这使得他的离开还不够遥远;而在他的诗歌体系与文化构架里,故乡的生长还没有周延。这既是诗歌的遗憾,也是故乡的遗憾。而正是这种遗憾,才使我们深陷此刻的忧伤与悲痛。
然而,这已经足够。我们不必责备凤鸣的猝然转身。在我看来,诗人凤鸣他以自己的勤勉与智慧早已出离了故乡坚执已久的农耕文明,趋同于时代激荡起伏的现代潮流,进而重叠到人类全息的文化边界与艺术前沿。因为有诗人的吟唱,古老的“枫香驿”与神秘的“芦花村”早已不是过去的模样了,她们已经被凤鸣赋予了诗意唯美的呼吸,有了纯粹自然与人文社会的视域对称,有了深度的当代性思考。我们从凤鸣的诗歌文本里可以真切感觉到,这块土地因有诗人的出走与回归,已在风雨阳光的四季异化了传统乡土的本质。这就是凤鸣私有的诗歌文本所呈现的诗性的乡土田园,包括风景、人物、事件、语言、情感和思想。凤鸣以诗性的立场发现并丰富了宿松地方以古老的“枫香驿”为地域文化坐标的古典时代的忧伤以及当下的当代性的焦虑存在。
朋友们,我们现在所看见的并非这眼前唯一的簇新的“诗歌墓地”,还有墓地对面“诗歌故乡”给予行吟者的温情怀抱,更有那看不见的沉重的生存困窘。这些,同样让我们深深感觉到凤鸣的诗歌无一不具有唯美的形制与深蕴的灵魂。凤鸣一生虽匆匆忙忙,却已在自己的文化谱系里迅速达成了对于整个中国乡土当代性嬗变的趋向指认。而由此,传统乡土的诗歌情绪依旧美好,思想依旧深刻,且必将继续存续下去。正如被诗人反复歌唱的那《古老的春天》,那忧郁的《鸟巢》,那流水的《河湾里》,这些绝不会因诗人的长眠而只是一首简短的“时间与大地”的《哀歌》,其必将成为苍茫河山的《心的影子》,一切《往昔》也都将成为美好的《初夏之忆》,成为最深情的《爱的证据》。 朋友们,今天我们不得不面对这场令人惋惜的伤心的别离。而作为苟活者,我愿以永不间断的方式继续传唱凤鸣的诗歌,传续诗人对于故乡的理想与情怀。至少,我们可以将自己的呼吸延续到凤鸣尚未完全展开的诗歌里,自领使命,继续其“经典化”工作,使凤鸣与这里的大地与草木自然一起永恒,就像他自己歌咏的《流星》一样长期闪耀在汉语的蓝天之上,闪耀在宿松方言的夜色中。 凤鸣离开我们,显性的原因在于目前人类不可抗拒的疾病;深层却在他为文化为艺术为这个世界时不我待寸阴是竞的操劳;更内在的精神苦痛,应该还在于他面对中国的文化传统,尤其面对乡土的农耕文明遭遇到急剧嬗变的现代当下,内心纠缠着难以协调的风暴般的焦虑。凤鸣心事很大,也越来越具有悲悯的情怀,眼界与格局也越来越高,惜乎壮志未酬。可是今天,我们却不得不深切地哀悼凤鸣的离去。安息吧,凤鸣。我的老乡,我的老表,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亲爱的诗人,你在故乡的土地上已经获得了永生。《亡灵》未亡,《持烛者》将继续照亮人类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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