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脸水

炮手老江

         无论晴天、雨天， 每当我打开我安装在楼上的四十二管太阳能热水器，都有热水洗脸、洗脚的时候，我想起了我家曾经的往事：
      那是在五九年，全国农村、城镇的人们，都被安排吃“公共食堂”生活；虽然，国家供应居民每月有二十一斤大米，但被公共食堂那些管理人员克扣后，实际上少于这个数；如此，人们自然感到饥肠辘辘、大批人甚至出现浮肿。
      在冬天，我家父亲、奶奶和我们三个孩子吃完那少的可怜的珍贵的米饭，就洗脸、洗脚上床睡觉了。开始，父亲还用破损的家具、奶奶和我在外捡拾柴火，用父亲用一个破脸盆做的炉子烧水洗脸、洗脚，后来，这些柴火也就难以寻找了，所以，每当夜晚来临，父亲就叫我去水土镇还没有停办的“大茶馆”用两分钱一瓶打开水供全家人洗脸洗脚。
      开始，全家人共用一个脸盆、一张毛巾、一瓶开水，加点冷水洗完脸后，再将还有熱温的洗脸水倒入一个木脚盆洗脚；全家人五双脚放在脚盆里，几乎没有空处，父亲叫我们脚不要动，让尚有余温的热水传给冰冷的脚，否则，那还有点热度的洗脸水很快就凉了。
      饥肠辘辘的家人、冰冷的竹席、漫长的冬夜，听着屋外飕飕的北风，几经煎熬，家人慢慢入睡了。
      后来，上五年级的我，被停学了；经旁人指点，在水土镇的“渝北酒厂”向外倒出的煤灰还有煤渣可以去捡，于是，每天天没亮，我用一个破书包去捡煤渣，既供家人烧火取暖，也供烧水洗脸洗脚。
       捡煤渣的人不止我一个，每当酒厂在漆黑的黎明前倒煤灰时，人们争先恐后去用已烫得起了老茧的手指捡那些还有些发红的煤渣时，手指也被煤渣中的尖刺刺破，流出了血；如此，血和煤灰结成混合物包裹着手指，反倒觉得不烫、不疼了。
      煤灰堆旁有流经水土镇的小河，有的人一不小心，脚就滑入水中，冰冷的河水立刻令人感到寒意，而双手又感到火热。有成语说：“冰火两重天”，而此时的情景，显然是“冰火一重天”。
      曾经的岁月、曾经的洗脸水、曾经的煤渣，那都是我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