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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hipushui

[原创小说] 司命树(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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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09:32 | 显示全部楼层
六一 发表于 2016-9-24 01:40
世事沧桑,老树为证!致礼石先生!

谢谢您的精彩点评!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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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4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等看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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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9)
    给鲜花做媒的,正是他的外公,大名鼎鼎的酒海。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酒海一生给人做媒,人们当面说他“人好吃做媒,猪好吃拱圩” ,酒海毫不在意。“获益,有好口才的人才能做媒,有好生之德的人才肯给人做媒!”
    鲜花的外公本来有一个响亮名字,姓陆名万福。但一般人都叫他“酒海”、“获益”,他也声叫声应,所以知道他名字的反而不很多。又因他身材矮胖,有人给取绰号“盘子奀”(一种两头细中间粗的盛谷物的器皿,又叫瓮、缸)。此公像貌实在不敢恭维,变瓜(南瓜)脸,鲇鱼嘴,有人形容他“像书上没有,怪书上难寻”。后来我在孔庙看到孔子画像,第一个想到的是他老人家。同辈人说他“大惹咀”,他也不以为意,反而笑眯眯地回应:“获益,男人惹咀吃四方,女人惹咀吃裤裆。”大胆的孩子叫他“惹咀伯伯。”他至多瞪一下眼睛:“那芽儿,不获益。”几天没喝酒,耷拉着脑袋,走路有气无力,有孩子喊:“万福老儿大惹咀八!”他会瞪大眼睛骂:“你家母妈的大惹×!”孩子们越发高声喊叫,他又笑了。他儿子虽不是他百分之百的克隆,但至少有八分相似。都说“外甥多像舅”,但鲜花相貌与她娘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十万八千里。
    酒海给忠党做媒并不全是有好生之德。正所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酒海贪杯,家里通常打不起酒,合作社酒碗也不常有酒。酒瘾来了象犯病似的难受,家里呆不住,坐立不安,到处乱走。吃饭时,营长家经常来客,阵阵香气直往酒海鼻孔里钻。肚子馋虫在挠心,他不由自由地走往营长家门口转悠。营长热情好客,招呼酒海来家坐,一直陪着客人喝酒,喝到酒海鼻涕眼泪流出来才停杯。然后等客人走了才感激涕零跌跌撞撞离开。酒海人实在,到他家喝酒次数多了,一来二去,觉得对不起人家干部。忠党相貌虽不怎么样,但人家父亲是干部,儿子在学校读书,外孙女虽人苗比忠党漂亮百倍,但没有父亲,家庭贫困。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在农村这样的人家那是上上的人选。所以外公多次说,女儿自然没说的,外孙女纵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又能怎么的。
    忠党成绩不好,但意志坚强,流血不流泪。我亲见他几次被老师打得皮破血出,但仍没事人一般。忠党小时候是一“瘌痢头”,人们说他搔瘌痢头是:“兄弟十人上雪山,八个辛苦两个闲;去时大雪纷纷滚,回来红日落西山。”我们同学也叫他“一轮红日当头照!”放学时他第一个跑出教室,大声喊着“冲呀!”我们都跟在他后边,把双手都往他头上方扑去,“烘呀!”
    忠党还有一大特长,会睡觉,而且睡觉会打响亮的呼噜。那年期末考试开会发奖,忠党不一会就开始打呼噜。正读到我的名字时,有同学起哄,推醒他,“争龙,你得奖了,快去领奖!”他毫不迟疑地跑上前去,双手从老师手中接过奖状。下面同学笑得前仰后合,忠党捧着我的奖状得意洋洋,弄得我尴尬万分。
    我们龙湖一带是鱼米之乡。每年冬腊月农闲时有一班男人在河里“摸脚迹”。插一根竹竿,人穿着皮裤,手扶着一只叫“溜子”的小船,笔直向前走,这叫“放脚迹”,以后每天早晨望着竹竿沿着原来的脚印向前走。有些鱼儿把脚印当作鱼窝,在里面舒服舒服地睡觉,摸脚迹的人便用脚踩住鱼,用鱼钩把鱼钩上来。摸到的都是鲫鱼、鳜鱼等好鱼。——“摸脚迹”其实可申请文化遗产的。这一手艺已经近30年没有人干了,不久可能失传。
    忠党13岁那年父亲“有的奀”在河里“摸脚迹”,母亲让他给父亲送点菜。他来到河面,宽阔的龙湖里似乎到处有扶着小船摸脚迹的人。一样的船,一样的人,怎么也分不清谁是他的父亲。他放开喉咙喊:“爹爹喂,我送菜来了哇!”“爹爹喂,我送菜来了哇!”没有听到父亲的回答。他用双手当喇叭筒继续放声喊。不一会,河里有人答应了:“唉(e)矣!”
    找到了,他一喜。然而,侧耳细听不象是他父亲的声音,父亲的声音没有这么尖。他继续喊着,“爹爹喂,我送菜来了哇!”
    “唉(e)矣!”继续有人答应。后来答应的人多了,并且传来哈哈大笑。他一定神,明白了,是有人“捡巧”冒充他爸。他激怒了,喊着他爸名字骂“‘有的奀’淹死的喂!”河里再没人答应了。他还不解恨。放开喉咙声嘶力竭地骂:
    “‘有的奀’肉头儿喂!”
    “‘有的奀’绝后的喂!”
    “‘有的奀’鬼打死的喂!”
    “‘有的奀’王八儿喂!”……
    他将一腔愤怒尽泄在无尽的痛骂中,他要这些冒充他爸的骂个人死牛发瘟,他要骂个天翻地覆!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让你捡巧冒充我爸!果然被他骂得再无人“捡巧”了,但河面传来更多欢乐的笑声……
    忠党上门时还在读小学五年级,是父亲营长亲自到校向张老师请假。上门那天一群孩子在后边齐声使劲喊:“一百饼子一百粑,一肩挑到外母(岳母)家;外母向我讨肉吃,我向外母讨马妈(老婆)。”
    那门亲事在酒海看来是得意之作,郎才女貌,前世姻缘。众人劝他多喝了几盅,变瓜脸象猪肝一般颜色,嘴里象天仙配中的土地那样“嗨嗨,嗨嗨”地笑过不停,引得一群孩子又跟在他后边高喊:“盘子老儿大惹咀八!”“盘子老儿大惹咀八!”酒海不怒不恼,眉飞色舞地笑着:“获益!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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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啊啊,谢谢支持,我看看做一点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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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0:46 | 显示全部楼层
    (10)
    1966年,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到运动“轰轰烈烈”时,学校便停课闹革命。我们小学生成了从县城回乡闹革命中学生的“跟屁虫”,跟在他们后面拉起了造反大旗。忠党成了造反司令,比他当营长的爹官还大。尽管他的字最丑,但大字报写得最多,批判“智育挂帅”的张老师最深刻,态度最坚决,革命最彻底。有人说后来张老师给他递烟点火,夜里给他爹送酒,所以没挂牌游斗,也没再要求下跪,成了可以“教育好的一类”。
那年冬天,忠党亲自扛着红卫兵的造反大旗,到各大队,各村小学串联。在去横路时,湖上全结了冰,没有渡船。忠党第一个走下湖,在冰冻的湖面上对我们说:“战友们,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并在冰上跳了几下,我们这才跟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横路。这是我第一次在冰冻的湖面上行走,也是第一次来到横路。后来才知道那里就是忠党的准岳母家,二舅的养鱼场所在地。
    二舅这时不在养鱼场,他去了农场。养鱼场、农场、畜牧场其实是一个单位,但是一般人都称之为畜牧场。据说早年人民公社时国家从外地引进优良的猪、牛等品种,都放在这里派人专门饲养。后来推广水稻优良品种,也在这里试种。再后来农场是公社综合厂的下属单位,是最早的乡镇企业。
    农场比养鱼场大得多。它有一排比较气派的大瓦房,共七间,又大又高,当时是最时髦的房子。中间三间木梁的会议室,两间仓库,两头是场长、会计办公室兼住房。前边五间瓦房,两间厨房,三间职工宿舍的中间是过廊,住12个人。农场坐北朝南,冬暖夏凉,用现在的眼光看,这是一个特别适宜人类居住,生态环境极好的地方。这里吃的住的都比养鱼场好得多。二舅主要工作在养鱼场,但也是农场职工。养鱼场的人都想往农场调,但二舅情愿住养鱼场的草棚,不肯住农场的瓦屋。他情愿一个人在养鱼场自己做饭,不肯吃农场的专门厨子做的饭菜。一方面他做农活不大内行,更重要的是他在养鱼场能天天看到鲜花。
    这年他把鲜花的母亲叫“亲娘”(干妈)。他成了鲜花的干哥哥,鲜花成了他的干妹子。鲜花家的重事累活名正言顺地成了他的事,他的脏衣服也常是鲜花洗,他的鞋袜也是鲜花做。鲜花做鞋的功夫一流,看看你的脚,她信手剪鞋样,做出的鞋,不大不小,不紧不松,正合脚。二舅说,第一次穿上鲜花的鞋,他从脚暖到头顶,心花怒放,一个人发神经似地跺着脚大喊大叫了好半天。大热天故意穿着鞋往人多的地方走。已经是冬天了,有一次天下雨,他把鞋夹衣服底下脱赤脚跑回家。脚冻得通红,巳麻木了。他还是先把夹衣服底下的鞋拿出来,一看完好无损,这才满意地笑了。而这时脚却冻得好象粘在地上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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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5:11 | 显示全部楼层
    (11)
    一天,酒海与公社吴委员带着一个人来到农场。来人自称姓方,一个热情又随和的人,与二舅又握手又拍肩。老方身材魁梧,四方脸,浓眉大眼,胴黑色的脸红中又略带白色,那是与二舅一样经过太阳严格的洗礼留下终生的印记,分明是农民形象又不像农民,开口说话先露出来一排又阔又白又长的牙齿,说话宿松腔但又带外地口音。
酒海分明喝酒了,把这个“老方”向二舅介绍一番。二舅没很听明白,只知道是他一个七转弯八抹角的亲戚。吴委员要二舅跟这个“老方”到一个叫张雨墩的地方去住一段时间,农场照发工资。随后吴委员和场长把他们生活用品一一搬上船。
    二舅跟这个老方去的张雨墩,是离农场十几里远的龙湖口上的一个荒岛,就是宿松十景之一的“龙湖浮笠”。
宿松民间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在很早以前,佐坝与九姑同在一座人烟稠密的龙门镇,之间并没有龙湖隔开,住着几百户姓石姓张的人家。有一年,东海龙王行错了雨,玉皇大帝罚他到龙门镇上现原形示众。开始,人们对这个斗粗腰身、体长数丈的怪物很害怕。他并不伤害人畜,只是很丑。后来,不知是谁竟然将它当蟒蛇杀了,并分吃了它的肉。众龙子龙孙上奏天庭,玉帝得知,非常愤怒,决定惩罚龙门镇的人。命西海龙王带领雷公电母,要将龙门镇毁掉。西海龙王启奏道:“吃过龙肉的人该死,没吃过龙肉的人如果也死,岂不冤枉,不如先查访明白,再作定夺。”玉帝准奏,就命西海龙王下来查访。龙王变成一个穷苦的老人,来到龙门镇上了解东门一户石家母子二人未吃龙肉。他便对母子二人说:“这镇上要遭大难了,你母子准备一条船,每天到城隍庙看看那对石狮子,要是石狮子眼睛发红,就赶快回家上船。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能泄露出去,否则谁也保不住。”临走,还将一只破斗笠送给母子,说是急难时有用。说着,老人便不见了。母子二人知是神仙点化,想方设法弄了一条船。小伙子把这话告诉了一个姓张的善良漂亮姑娘,姑娘逢人便讲,这样,全镇人都作了准备。石家儿子天天去城隍庙,这一天,忽然发现石狮子双眼通红,知道要出事,连忙跑到镇上告诉心爱的姑娘,善良姑娘告诉了众人。一时间大家扶老携幼,纷纷上船。母子二人见大家上船之后,也上了船。这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倾盆而下,平地水深三尺,眨眼间,龙门镇成了一片汪洋。母子俩乘着小船,随水漂流而下,忽然发现他心爱的姑娘逐家通知众人来迟了,正抱着一根大树,呼号救命。小船本来已经载不动了,小伙子还是把这个姑娘救上了船,可是,儿子却被浪头冲走了,情急之中,姑娘跳下船冲进急流中,一个浪头打来,二人不见踪影,只见一只破斗笠漂在洪水中。妈妈大哭大喊正准备下跳。突然,奇迹发生了,斗笠陡然上升,转瞬间变成一个方圆上千平方米的土墩,儿子和心爱的姑娘紧紧拥抱着安然无恙出现在土墩。后来人们为了感谢这位救命恩人,把土墩叫“张雨墩”。龙门镇从此便成为“龙湖”,至今民间称九姑千岭一带叫“上岸”,称佐坝叫“下岸”。小伙子姓石,九姑、千岭的人据说是他的后人,老人姓李。漂亮姑娘姓张,佐坝那里的人流传着“九李十三张,无张不成屋”。
    张雨墩据说自古至今,无论如何山洪暴发洪水泛滥,永远都没淹没土墩。而且洪水越大,土墩越像斗笠,所以“龙湖浮笠”口口相传,越传越玄。还有人说李白、罗隐曾到过此处,成为宿松十景之一。故事不是我的拙笔所能叙述完整的。
    石云亭有一首诗《龙湖浮笠》:
    荷花香里见南湖,远水环汀笠影孤。我欲乘舟咏明月,数声渔笛起菰蒲。
清初知县胡永昌也有诗:
    芳汀如笠覆平湖,上下随波碧影孤。罗隐诗名浮一叶,闾邱道气浴双凫。洲通蠡泽分帆渡,渔集寒天听雁呼。为忆此中多钓隐,应须骑马问菰蒲。
龙湖书屋主人洪小崖先生有诗:
    一抹青青似笠浮,夕阳风景画中收。几回打桨洲前过,欲向烟波作钓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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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5:30 | 显示全部楼层
   
(12)
叫张雨墩也罢,称呼“龙湖浮笠”也好,其实那只是浩瀚龙湖中一个荒凉的土墩罢了。有人描写洲中景物清幽,风光秀丽。春来人立洲上,足踏芳草,极目远眺,碧波荡漾,好似一只远航之舟,正在鸥鹭伴奏中航行,令人心旷神怡。二舅说,那是文人笔下的“龙湖浮笠”。他看到的张雨墩并不很圆,地形狭长,只是远望时茫茫龙湖中有点像“浮笠”罢了。那时正是夏秋之季,荷叶又高又大,荷花盛开,芳香四溢;莲蓬高高耸立,黑的绿的还有藏在花中的小骨朵;芡实禾叶浮在水面上,象斗笠一般又大又圆,绿叶红茎,上边尖尖的刺;菱角禾又粗又密,微风吹拂,浪花掀起菱角禾藤让人看到下边成熟的菱角。满湖的菱角禾和底下茂密的油草,缠绕着船桨,摇不动,二舅用竹篙把船撑上岸。
二人走上张雨墩,一块20来亩面积的土墩。遍地都是蒿柴茅草,没有一棵树。遍地都是青蛙鸟儿。人走到跟前,青蛙才纷纷扑腾扑腾往水下乱跳,天鹅野鸭惊慌乱飞,麻雀挪挪窝儿又停下来望着两个不速之客。老方走上岸,深草中一只野鸭伏在里边,对视一会,终于也飞走了。老方走近前一看,原来里边竟有三个鸭蛋。他笑嘻嘻地对二舅说:“我们成了侵略者,赶走了原居民。”二舅不太懂,也跟着笑。
“在船上住还是岸上住?”二舅问老方。他不懂为什么要选择这鬼都不到的地方住。老方递给二舅一支香烟,“东海”牌的,那是当时最高档次的香烟,要凭票卖,有钱也买不到。他曾经买过一盒,舍不得抽,放在家中半年发霉了,二舅后悔死了。放在饭面上蒸去霉气,拿出来在人面前抽。
“岸上吃,船上住吧!”老方依然笑吟吟。
二舅下河割芡实禾,把粗茎剥去带刺的皮,红中带白,杆断丝连,炒时加点酸辣椒,二人吃得津津有味。二舅下河摘菱角,剁成菱米,煮饭香喷喷,炒菜又鲜又香。二舅下河捉泥鳅,张小虾小鱼,餐餐有鲜,老方吃着笑得合不拢嘴,又拍二舅的肩,又张二舅的烟。
二舅活也轻松,吃的也好。每天只在张雨墩斗笠大的地方活动,憋的慌。闲下无事时,二舅就想鲜花。鲜花那拖到身后臀部上的辫子,那圆圆的瓜子脸,那又弯又细眉双眼皮下一双秋波摄人魂魄的眼睛,常在二舅眼前晃动。那像铃儿响叮当比唱歌还好听的声音常在二舅耳边响。
想到鲜花时,二舅就一人跑到另一边,望着十里外鲜花住的村庄,情不自禁地唱起山歌。
正月相思病起头,心中烦恼两眉愁,闷坐书房观古画,张生月下把亲求,古代名士也风流。
二月相思柳叶青,燕子双双绕门庭,眼观路上人来往,来来往往几多人,不见英台上我门。
三月相思百花开,蝴蝶双双上花台,绿草如茵春光媚,牡丹芍药巧安排,为何不见我的乖。
四月相思插田忙,几多姑娘去采桑,大姐与我带个信,多多拜上祝九娘,只说山伯病在床。
五月相思是端阳,龙船鼓儿闹洋洋,书房摆下一席酒,不见英台女姣娘,山珍海味也平常。
六月相思热难当,懒到高山去乘凉,往日杭州身染病,英台不离我身旁,端茶端水端药汤。
七月相思秋风凉,老娘问病到书房,我儿得了什么病,茶不思来饭不想,黄皮刮瘦眼落眶。
八月相思是中秋,中秋佳节好风流,无情姐儿休要想,鱼儿上了别人钩,死在钩上不回头。
九月相思是重阳,外面有人说药方,白术仙丹灵芝草,伏苓远志广木香,人参肉桂也平常。
十月相思小阳春,睡在牙床懒起身,诚皇庙内许下愿,佛前高挂万年灯,神明保佑苦命人。
冬月相思接先生,接个先生把脉诊,十全大补都用尽,六味地黄也不灵,除非英台上我门。
腊月相思是寒天,心中好似滚油煎,两眼昏花头又痛,水米不能进喉咽,此病只怕难过年。
“十指尖尖合在姐面前”——“拜雀儿不是?”
“心中有事不好对姐言”——“你讲呀!”
“十七、十八无妻子”——“你讨哇!”
“叫我讨亲又无半分钱”——“你借哇!”
“借钱又怕三分利”——“你也可怜!”
“心想向姐讨一样”——“讨么事?”
“讨给我作媳妇儿”——“呸!”
——还得啰嗦几句给您说说什么是“拜雀儿”。很早以前,插田下秧时家家都叫一个小孩赶鸟儿,这是孩子们赶鸟吃粮食时的动作——双手合拢像拜菩萨似的嘴里说:“鸟喂!挠喂(方言谢谢)你莫吃我的谷!”。这就是所谓“拜雀儿”。
这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二舅自己一人唱和,老方多少能听出一点话外音,但他不知道二舅是唱给鲜花的。
(2010.1.11.)(2016.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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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13)
    二舅又成了炊事员。每天的事就是煮二人的饭。劈好的柸柴,放在小汤罐上煮饭,黄灿灿略带点焦黑的锅巴粥香喷喷的,老方特别特别喜欢。到岸上寻点野菜,到河里扯点蒿笋,弄点鱼虾。河水煮河鱼河虾,味道鲜美无比。二人下河捉鱼摸泥鳅。二舅发现,老方在水里捉鱼摸泥鳅不比他差。一来二去,二人竟似老朋友。老方发现二舅耳朵有问题,仔细询问,试着给二舅用手按摩几个穴位,并且掏出几根银针,要给二舅扎银针,问二舅信不信。二舅厚道人,觉得老方人特好,爽快地答应了。白花花的银针老长老长的,拿出来看着都挺吓人的,但是扎下去却一点不痛,只是用手捻针时有点痠麻,耳朵里似乎有点嗡嗡的响声。几天后,二舅听老方说话声音似乎觉得比以前大点,听自己说话也觉得声音大些。
    “我耳朵好了?”一旦二舅明白过来,连忙向老方跪了下去,双手叩拜。老方把他拉起来说:“还不知是不是真好了呢!你煮给我吃的喝的我该怎样谢你呢?”
    一天早饭后,老方忽然对二舅说“小徐,我们今天下午去河岸看看有没有鳖?”二舅不知什么叫鳖。但他想出去,这鬼地方太小,把他憋死了。最好是能上岸到养鱼场看看鲜花。吃过午饭,二人摇着船往湖里走。老方坐在船头,二舅摇桨。“往哪走?”二舅问。“往西。”老方说。湖里是密密的菱角藤和麻叶草,摇到深水处才好一点。老方坐在前面吸烟,目不转睛望着前方。“往西北!”西北是河岸,就是“甲鱼咀”。老方兴高采烈地递给二舅一支香烟,说“上岸!”一踏上岸,老方仔细地盯着前边的沙滩,顿时眼睛发亮,嚷着“有戏!”
    二人摇着船回来。早早地吃过晚饭。来到白天那里,老方带着二舅悄无声息地走上岸,蹲着望着远处一动不动。二舅不知老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好奇地望望老方望望前边。夏天的傍晚地上热烘烘的,身上热汗直流,蚊子狠狠地叮咬,怪难受的。二舅望望老方,老方像入定似的,眼睛盯着前方,三、四个小时没有吸烟。忽然,水面上轻轻地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接着是地面上沙沙地的响声。响声渐渐近了,像民兵训练原地踏步似的。接着便停下来,地上发出趴沙的声音。不一会,响声停止了。老方轻轻的告诉二舅:“捉鳖!”说话间魔术似的抓起两只鳖,往二舅的箩筐一放,转眼又是两只,直到箩筐装满。老方这才对二舅说,“起码还有20只!”二舅这才知道,原来鳖就是“团鱼”。回来老方连夜宰了四只,亲自煮,二人各吃了两大碗野生鳖,天才放晓。
    二舅对老方好生敬佩,多了一层神秘感。
    “团鱼”直到第四天才吃完。这天下午,吃完饭,正闭目养神,忽然远处传来歌声——
    “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清早船儿去呀去撒网,晚上回来鱼满舱……”
歌声悠扬,湖上很少听见这动听的歌声,二舅挺高兴。老方也竖起耳朵听。歌声由远及近,老方站起身一看,“不好!”一声惊叫,脸色陡变,拉着二舅的手就往荷叶蒿林里钻。透过荷叶蒿林二舅这才看清,前面来了一排小船,一条船上两个人,船头上架着一支枪,看来有十多条船。老方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小船,叮嘱二舅:“千万别出声!一切听我的!”二舅望着老方,一脸的严肃跟平常判若两人。歌声渐渐近了,转眼到了张雨墩的旁边,船桨划水声听得清清楚楚,说话声听得明明白白,船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渐渐远离张雨墩。二舅想上岸,老方一使劲,二舅竟然挣扎不开。见识了,二舅生平第一回遇到劲比他大的人。
    待到听不到歌声,老方才同二舅上岸。二舅责怪老方:“刚才是王卓山一班打铳的人打野鸭回来的!从他们的歌声看,打的野鸭一定不少!你怎么那样神秘兮兮的?”
    “王卓山打铳的?”老方这才缓过神来。“不是冬天才打野鸭吗?”
    “他们这是一班年轻人学手艺的!”二舅挺神气地告诉老方:“打铳是我们佐坝一项绝活,王卓山打铳传男不传女!‘野鸭饭’更玄,肥而不油腻,锅巴香而焦脆,好吃而不作涨(不伤胃)。
    一场虚惊。老方听得合不拢嘴。
    王卓山打铳,现已开始失传,野鸭是国家保护动物,打铳英雄无用武之地。“野鸭饭”是佐坝一绝,那倒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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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4 16:37 | 显示全部楼层
    (14)
    第二天早晨,东方红霞满天,湖水波光粼粼,湖对岸那个叫“上岸”的地方一片绿色,顿时染成一幅五色斑斓的山水画。望去挺诱人的。
    一点风也没有,刚起床二舅头上就冒汗。刚吃完早饭,太阳就像一盆火似的罩在头顶上,晒得人头发昏。好容易盼来了一点风,也是火里来的,始终没能吹干汗。地上船上都像蒸笼,河水也散发着滚滚热浪。二舅坐卧不安,直骂鬼天气。眼巴巴盼来了一点云,淡淡的云丝,有气无力的,无法遮不住太阳强烈的光芒。直到中饭后,鲜花家那边天上才布满深蓝带点黑色彩的乌云,蠢蠢欲动。二舅心中默念,起一点风吧,鲜花家那里凉快点!
    想着想着,二舅唱开了山歌。
    手扶牙床哭一声,红绫锦被改白绫,金银首饰都丢尽,绣鞋扯得碎纷纷,满身穿的孝衣裙。
    手扶牙床哭二声,思念同窗三载情,日同茶饭夜同宿,今日梁兄命归阴,空有灵位伴我身。
    手扶牙床哭三声,可怜我哥未娶亲,梁兄今日死得早,无有哀灵守孝人,空到凡间走一程。
    手扶牙床哭四声,未到墓前把香焚,绣房安下哥灵位,望哥今夜显英灵,奴与哥哥结成婚。
    手扶牙床哭五声,灵前烧香又点灯,天天奉茶化钱纸,餐餐端饭叫哥身,奴做披麻戴孝人。
    手扶牙床哭六声,提起羊毫画哥身,聚精会神用心画,画出哥哥生前形,贴在绣房伴奴身。
    手扶牙床哭七声,打开书箱好伤心,箱内藏有哥遗物,只见遗物不见人,面对遗物诉悲情。
    手扶遗物哭八声,阴曹地府路难行,愁兄奈河桥难过,望乡台上等一等,等我一同见阎君。
    手扶牙床哭九声,判官笔下无六亲,阎王注定三更死,断不留人到五更,可恨阎王不留情。
    手扶牙床哭十声,双眼哭得血泪淋,日落西山还见面,人死一去不复生,相会只有梦中魂。
    头顶出现了一片云,云顺着风向上漂浮,不久西北方大半边天都涌起厚厚的乌云。似乎真凉了一点。
风劲了。西北边结集厚厚的乌云已开始在天空“排兵布阵”。“先头部队”漫过头顶,一丝丝,一条条,一团团,一块块,从四面八方涌向天空,转瞬间已迅速占领了整个天空。“好凉快!”二舅痛快地喊叫起来。话音未落,“轰隆隆”!一声闷雷,盖住了二舅的声音。几滴大雨落在二舅的脸上。“舒服!”二舅情不自禁地叫喊。又是一阵炸雷,二舅吓了一跳,能看到地上雷电爆炸时蜿蜒到湖水中的火光。
    雨更大更密了,狠狠砸到地上,掷地有声,与地上热气腾起一阵热浪。河水溅起老高老高的水花,咕咚咚,哗啦啦,响声不绝。猛地眼前电弧光一闪,天地撕裂了一条一尺来宽的大口,二舅眼睛不由自主地一闭。“咣啷啷!”一阵原子弹爆炸般的巨雷,震得二舅身子离开地面,吓得魂飞魄散,用手拍打胸脯。风更狂,雨更猛,眼前根本看不清雨怎么下,只觉天地间到处是水,到处是风,到处是雷。千军万马海陆空三军大会战。瓢泼大雨倾泻下来,淋得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刻钟后,风雨停了。荷叶蒿都吹得倒伏在水面,有气无力,气息奄奄。老方直叫“好厉害的雨!”
    二舅告诉老方,这是“抓尾龙做清明”。每年清明节前后我们这里总有一天会突然间来一场狂风暴雨。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老妈妈,丈夫早死,和年幼的儿子相依为命。有一天,老妈妈去河边挑水,看到一个河边有一个七彩蛋,拿回家给儿子玩。儿子放在床上,不久这个蛋竟然孵出了一条七彩的小蛇,善良的老妈妈给这条小蛇取名阿龙。后来,这条小蛇头上长出了两只角,原来,这是一条龙。一家人又快乐地过了好多年。蛇长真的成一条龙,儿子长成一个小伙子时,老妈妈也老了,得了肝病。到处寻医诊治都不见效,一位白胡子郎中说要用龙肝做药引才能治好。于是阿龙大方地让老人的儿子钻进自已肚子里割它的肝给妈妈治病。第一次割了一点,老妈妈吃后病好了很多。阿龙很高兴,要求再次割肝给妈妈治病。儿子钻进肚子里又割了一点,想多割一些,巨大的疼痛让阿龙本能地合起了嘴巴,把儿子吞了。阿龙十分后悔,老妈妈悲痛欲绝,拿刀向阿龙砍去。看到阿龙可怜巴巴地流泪又十分不忍心,只是砍断了阿龙的尾巴。阿龙就这样成了没有尾巴的龙。老妈妈因为伤心过度死了。阿龙哭得昏天地暗,一步三叩头地把老妈妈葬到了高高的山上。想到老妈妈没儿子,阿龙每年都来做清明,都哭得昏天地暗。眼前这场风暴就是“抓尾龙”来做清明时哭的。
    二人惊魂稍定,一看吃的住的穿的,没有一点干的。老方闭目养神。二舅躺在船上唱山歌。突然,河面来了一条船,老方定睛一看,原来是公社吴委员和场长来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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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4 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太精彩了,幽默风趣的方言小说,实在好看。
一口气看到了第九集,明天接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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