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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松滋戈风

[原创小说] 长篇小说——《孤岛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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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18 09:25 | 显示全部楼层
微风 发表于 2012-7-17 21:12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母女就要相认了,激动人心。娘仨苦难的日子要熬到头了。


谢谢微风的点评!
这是‘望月崖’封面,请微风提出宝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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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评

这封面很有创意,不错。背景和封面相得益彰,只是女孩的神情太天真烂漫。感觉,如能成熟凝重一点会与剧情更吻合。  发表于 2012-7-18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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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19 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回  老余家  设计谋暗算无辜
小情人  立对策智斗马蜂

余洪水关门闭户,躲在后院柴房里锯那佛首,怎奈那东西圆鼓囵囤,左摆弄来,右摆弄去,狗咬刺儿巴,不知从哪下牙,他先试着用一只手摁住,另一只手锯,不想‘嘣’地一声,那钢锯条从中断成两截!换一种姿势,把佛首夹在大腿间,一只手扶着,一只手开弓,可是,夹不稳,更吃不住劲。要有个台钳就好了——他见过镇上有一家铁匠铺有那玩意儿,吃东西很紧,纹丝不动。可是,不知道台钳能不能张开那么大的间距,再说,也不能公开拿到那铁匠铺去呀!
正在左右为难,一阵‘嘭嘭嘭’敲门声震耳欲聋。
“洪水!余洪水——你躲在家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快出来!”一个人在外面大喊大叫。
余洪水屏住气息,听出来是他叔叔余大船的声音。
“快出来,你妈妈说你躲在柴房里!青天白日,关门闭户,搞什么名堂?快出来,有重要任务!”
躲不住了!余洪水手忙脚乱,把佛首和钢锯藏在乱草堆里,开开门,说:“我还有点头昏脑胀呢,有什么任务?这么急……”他假装病恹恹的的样子。
“是这样——明天就是国庆节,镇里要举行招待会,要招待一位重要的客人,那客人是个女的。女的嘛,就喜欢吃些酸的甜的水果之类的东西。你赶快上小孤山,叫那小和尚摘一筐葡萄来。”
“哦——什么客人?这么兴师动众的?”
“这是军事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是南京军区一位部长的夫人,来认领她的女儿芦花的。你赶快执行任务吧!”余大船故弄玄虚。
“小孤山的葡萄都叫人偷光啦!哪里还能摘一筐哪?”
“你上次不是说,启秀寺屋顶上还有好多又大又甜的葡萄嘛!你不是嘴馋,想吃那葡萄,还叫黄鸭蜂蛰了吗?”
“哪个还敢上去呀!”
“叫那小秃驴上去摘,能摘多少是多少,你躲远点!不要再逞能了。”
“嗯——好主意!我正想出这口气呢,他要是不上去,我就把他整死。”
叔侄俩居心不良。

苇香和德圆已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的了。昨晚把张干事带到旅社,那苇香并没有回娘家,而是和德圆连夜赶回小孤山。一路上,搂搂抱抱,你亲我啃,那德圆好几次要把苇香摁在江堤上,都被她甩开。
“到了山上,什么都随你……”苇香‘咯咯’笑个不停,边跑边说。
德圆像变了一个人,变得爱笑爱闹,肆无忌惮,在苇香面前尤其如此。到了山上,他把苇香牵到梳妆亭——他第一次为苇香梳头的地方。
“今夜,我要好好看看你!”说着,就动手要脱苇香的衣服。
“月亮在上……”苇香半推半就。
“谁叫你那年用橘子水害我眼睛,不就是瞄了一下你的……”一边说,一边脱苇香的下身。
“这是小姑娘娘的地方,会惹她生气的!”
“不会,我替小姑娘娘抹油梳头好多年了,她会原谅……”德圆说,“再说,她不也是得了相思病,在这里为了自己喜爱的男人梳妆打扮!”
“德圆,你不要这样说小姑娘娘,她真会生气的!”
“我现在真不相信那些胡弄人的话了!我师傅总是说,女人是老虎女人是老虎!这么多天了,你怎么没把我吃了?”
“还没有到时候,等我到了三十岁,看我不把你给吃了!女人到了三十岁才变成老虎呢!”
说着说着,苇香已一丝不挂了。月亮下,女人光滑细腻的酮体,像一尊大理石雕像,“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漂亮的老虎!”那德圆后退两步,摇头晃脑,前后左右,仔细欣赏起眼前的‘老虎’来。
“别以疯带邪啦!”苇香弯腰要捡衣服穿。
“不要!”忽然,大饱眼福的德圆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抱住苇香,把她放在梳妆台上,“我现在就要让你吃!”
苇香坐在那台上,双手搂住德圆的颈脖,把脸紧紧贴在那秃头上,轻轻地说:“我的心肝!现在一切都随你了……”
那德圆轻车熟路,再也不用女人用手引导了……
“啊——小姑娘娘,你也是女人。你别怪,你别见怪……”苇香闭着眼,喃喃地说。

一夜消魂,那德圆毕竟不是钢筋铁骨的罗汉。到天亮,他精疲力竭筋骨酥软,睡在苇香旁像一头散了架的死猪。好几次,苇香想撇开他走,但又舍不得,正在犹豫不决,忽听得好像有人在喊德圆!那声音从一天门一直喊到启秀寺。
“快起来!死猪,有人来啦——”苇香轻轻打德圆的耳光,又连忙为他整理凌乱的衣裤
德圆睡眼惺忪,“谁、谁喊我?”
喊声越来越近了,苇香听出是余洪水的声音。就一把拖起德圆,把他推出门外,自己躲在门背后,听余洪水找德圆有什么事。
“你逍遥自在呀小和尚!世事不管享清福啊。”来者不善。
“哦,是余队长大驾光临!”德圆一边揉眼睛,一边斜靠在门前,不让余洪水再迈步,“你头上的肿全消了不疼了吧?上次全怪我,我不知道那上面有黄鸭蜂!”
“不怪你不怪你,那能怪你呢?好吃的果子谁不想尝尝,你说是吧?怎么样?你和那小寡妇……”余洪水阴阳怪气地说。
“嗨,你还以为我当真呐!八字还没有一撇,等我师傅回来,山上的事不要我管了,我还了俗再说。哎,你赶紧把我师傅放了吧!”
“那不是我管的事。”
“你是队长,你不管谁管?算我求你,早点放了我师傅。”
“少费话!跟你说说我该管的正经事吧。”余洪水脸色拉下来了。
“有事你尽管吩咐。说实在的,我从内心感谢你让我尝到女……”德圆知道自己说溜了嘴,赶紧打住。
“什么什么?你尝到女的什么啦?”余洪水察觉德圆话里有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把个门背后的苇香吓得灵魂差点出窍。
“没有什么,是尝到抱女人滋味。哎哟余队长,你不知道,我以前做梦都没想过,我今生还能抱一下女人。”
“哦——我还以为你有那么大的胆。”
“反正我念你的情,记你的恩!”
“那好,我现在交给你一个简单的任务——摘一筐葡萄,明天送到镇里,公社要召开国庆招待会,有贵宾参加。”
“啊!你是说,让我摘葡萄?走,我们去葡萄架下看看,现在哪里还有葡萄呀?”说着,想支开余洪水。
“我上次看见了,那屋顶上多着呢!今年国庆节不像往年,今年这葡萄非送去不可!今年公社来了大人物,还是个女的。听说是江芦花的亲生母亲,亲自来接她女儿的。这芦花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一般人哪能长得那么标致?你知道吧,她父亲可是南京军区的大官呢!这女伢是前世修的好命哟。”
“哦——是这样……”德圆眼珠向上一斜,略有所思,“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冒险上那屋顶一回。我不管他们官不官的。不过,你可要告诉我,你被蜂子蛰的是怎么治好的?”
“哦,那很简单,很容易治的,你先把葡萄摘下来再说吧。”余洪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过,我跟你讲的事,你不准再向别人说,出了问题我可负责不起啊!”余洪水的言行举止,装腔作势,比他叔叔有过往而不及。
“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里再没有第三者。”德圆心里暗暗好笑——苇香在里面呢,肯定什么都听到了 。
“失陪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呢。”余洪水终于要开路了,“你可不能误事哟!”他诡秘地望了德圆一眼,一脸假笑。

苇香从门背后出来,一把揪住德圆的耳朵,“你答应啦?”
“答应什么?”德圆装糊涂。
“你不要命哪!那余大头上次不是送医院送得快,早见阎王爷去了。你有什么能耐,敢去捅马蜂窝!?”苇香说着,一屁股坐在地门槛上,心烦得想哭。她想不到自己居然这么命苦,好不容易有一个男人可以依靠,可以疼自己爱自己,却眼睁睁看着他又要去闯鬼门关!她知道,这德圆虽然没有大的本事让自己衣食无忧,但他为人憨厚老实,吃苦耐劳,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我、我是为了芦花,为了芦花的亲生母亲才答应的嘛……”德圆挠着光头说,“没有那么严重吧?蜂子蛰一下就没命?”
“是你跟芦花亲还是我跟芦花亲?这事根本与芦花家不相干!”
“是不与她们家相干,可是人家芦花妈……”
“人家芦花妈就那么馋?非要拿人命去换那几串葡萄?你脑子进水了是吧?这是余大头要暗算你!你还当真他们是为了那些客人……”
“怎么办?我要是不干,那余大头会变本加厉地害我们的。你说过,他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这下,这小和尚感到事情严重了。他也坐在门槛上,两个拳头一个劲地捶自己的脑袋,急得也要哭。
一会儿,他忽然一把抱住苇香说:“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干了!好姐姐,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好歹用个芦席把我卷了,埋在你那撒网打鱼的男人一起,好吗?你给他上坟时,也顺带给我上一炷香,也算我俩恩爱一场……”
“放你的东风狗臭屁!好个没有出息的小秃驴!你再说这些丧气的话,看我不撕烂你的舌头!”苇香忽然杏眼圆睁,抡起巴掌就要扇过去。
德圆抱着头躲开,哭丧着脸蹲在那儿,再也不敢语言了。
“丧门星,你刚才说我男人什么来着?”苇想略有所思。
“撒网打鱼呀。”
“撒网打鱼?对,我有办法啦,德圆,我有办法啦!”苇香忽然手舞足蹈,原地打起圈圈来。
德圆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没事吧?好姐姐。”他小心翼翼地问。
苇香一把抱住德圆,“一切听从我安排,保险把那屋顶上的葡萄全部摘下来!你在这里等我——我回趟娘家!”
说完,那苇香就飞也似的下山去了。

断黑时分,苇香气喘吁吁上山了。德圆迎上去,见她背了一个大包袱和一个鱼篓,赶忙从她背上卸下那包袱,“你这是——”
苇香笑嘻嘻地对德圆说:“走,进屋去,我告诉你怎样对付那些黄鸭蜂!”
两个人在屋内叽叽咕咕说着,直惹得德圆拍手打掌笑个不停。
“早点睡吧,明天要起早,今晚可不能再做那事哦。”苇香哄着德圆说。
天刚蒙蒙亮,这一对男女就起来了。门开了,只见那德圆穿着渔民冬天打鱼的皮衣皮裤,手戴皮手套,脚蹬皮靴,头上套着个猪肚帽。那帽子罩下来,蒙住了整个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苇香又让德圆戴上一副防风镜和一顶三块瓦的棉帽,背上鱼篓。两个人慢慢向启秀寺走去。德圆这一身行头,使苇香暗暗好笑——我那短命的打鱼郎,你留下来的东西,我今天总算派上用场啦!
看着德圆武装整齐了,苇香笑着说:“好啦,看那些蜂子能把你怎样?我去扛梯子。”说着,一溜烟把长长的梯子扛过来,稳稳地架在启秀寺先月楼耳房的山墙上。
“苇香,我上去啦,你自己要躲远点哦!”蹬梯子时,德圆吩咐苇香。
“我知道,你尽量不要扯动葡萄藤,篓子里有剪刀。”
那德圆像一个登月的苏联航天员,慢吞吞一步一步上去了,苇香扶着梯子,见他上到了屋顶,就大声说:“你慢慢来,不要慌,我到屋里去。”
上得屋顶,只见已经有些枯黄的叶子下,硕大透明的葡萄一串串遍屋顶都是。德圆喜出望外。为了慎重起见,他蹲下身,用眼睛寻视一下周围着,不禁紧张起来——
那马蜂窝近在咫尺,挂在天窗的木框下,足有一个小葫芦那么大。晨曦中,许多蜂子正爬进爬出,有的正在抖动着翅膀,看样子是等翅膀上的薪露干了再起飞。
德圆不由得又把猪肚帽向下拉了拉——这是他全身防御能力最薄弱的地方,然后小心翼翼地从篓子里取出剪刀,轻手轻脚把身边的葡萄一串串剪下来,装进篓子里。
太阳起山了,那些黄鸭蜂潮湿的翅膀大概也干了。不知道是通过眼睛,还是通过气味,它们发现自己的领地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于是,一场‘领土保卫战’开始了!
开头是小股袭击,轮番出动。见来犯者岿然不动,就开始了更大的行动——它们倾巢而出,在来犯者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天上地下来了个‘立体进攻’!
那德圆开头还无所谓,一门心思剪他的葡萄,见这些蜂子太猖狂,竟爬到他的防风镜上,把视线挡住了!惹得他无名怒火顿起,几下爬到天窗前,用剪刀把那马蜂窝剪下来,站起身,喊了一声:“苇香,你不要出来!”就把那窠蜂子的老巢朝山下长江里丢去!
这下好了,端掉你们的老窝,没有后顾之忧,年年都可以上屋顶摘葡萄了!德圆在猪肚帽里不由得自个儿笑出了声。

点评

看得无意中笑出了声  发表于 2012-7-21 16:05
笔触细腻,人物语言丰富精彩。  发表于 2012-7-19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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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20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回  国庆节  老革命语惊四座
            招待会  渔家妇事迹感人

孤山镇那座破旧的小礼堂里,今夜热闹非凡,人们老早就坐在那一排排长会议椅上,喝着茶水,嗑着瓜子,唠着家常。听说今晚这里要来两位稀客,一是被造反派打倒的原公社书记周政宣,已经被解放出来今晚要出席会议,二是从南京来了一位部长的夫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要见见这两个人。
低矮的小舞台前挂着‘庆祝国庆’的红条横幅,横幅下摒在一起的条桌上铺着几床花被单,衬托出一些节日的喜庆气氛。
余大船坐在条桌前,敲了几下麦克风,发出一阵阵分贝极高的特别刺耳的噪音,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一会儿,余洪水出现了,他忙忙碌碌先是把两瓶开水放在长条桌上,又捧来两钵仙人球,摆放在他叔叔面前。
“孤山大队的人来了没有?”余大船的声音在麦克风里忽大忽小,忽有忽无,他也管不了许多,在开始点一个个大队的名。
这时,一位长者出现在主席台前,余大船朝他点点头:“你来吧?”
长者不言语,摆摆手做了一个推辞的动作。
底下顿时喧闹起来——
“哦,周书记来啦!”
“瘦了好多。”
“还是那样精神!”
“向革命老前辈学习!向革命老前辈致敬!”有人竟然喊起了口号。
接着响起一片‘哗哗’的掌声。
“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周书记让我主持今天的会议,那我就不客气。大家知道,今天是建国十七周年的大喜日子,借这个大喜的日子我们孤山公社开一个会,也叫招待会吧。会议主要议题有三项:一,宣布周书记没有任何历史问题,也不是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已被我们革命造反派解放出来主持孤山公社的日常工作;二,抓革命,促生产,各个生产大队汇报革命和生产的情况。当前全国的革命形势是一派大好,不是小好。我们孤山公社也一样,希望大家一手抓革命,一手抓生产,革命生产两不误!三,邀请各个大队的负责人一起来庆祝国庆,欢迎并招待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会议按照议程,进行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好多时候没有开这样的会议了,安定团结是大势所趋,是人心所向,老百姓哪个不愿意过安稳的日子?各个大队负责人讲得最多的不是革命造反,而是棉花的抢摘抢收问题。
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余洪水挽着一个提篮又进来了,他附在余大船耳说了些什么,那余大船就点了点头。余洪水在主席台条桌上放了几个大盆子,从提篮里拿出一串串葡萄放在那些盆子里。那些葡萄,当然是德圆送来的。
“下面,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的贵客来啦!她也来出席今晚的国庆招待会。”余大船忽然宣布,“大家欢迎!”他带头鼓起掌来。
人们好奇地站起身,一边鼓掌,一边翘首观望。
那贵客就是芦花的妈妈姚兰。她今晚满面春风,精神焕发,在人们的掌声中,款款走向主席台。
“下面,请南京军区某部卫生科科长姚兰同志给我们讲话!”余大船大声说着,把手举得高高地带头鼓掌。
场下忽地安静下来,人们静静地等着那漂亮的女军官说话,想听听她的声音是不是也一样使人动容动听!
“同志们,江北的父老乡亲们!今天我相当激动——”果然,这大城市来的女人说起话来,清脆悦耳,娓娓动听。
“因为,我再一次来到了我十七年前战斗过的地方,再一次见到了我们英雄的小孤山下的江北的父老乡亲!当年,是英雄的江北人民用血肉之躯,把我们百万大军送过长江,使江南人民获得了解放和新生。我们解放军感谢你们,江南人民感谢你们。这次,我找到了我十七年前寄养在这片英雄土地上的女儿——芦花。我之所以今天来参加这个招待会,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向你们,向这片英雄土地上的人民表示由衷的感谢!特别是向抚养我女儿十七年的江方氏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姚兰向台下的人们敬了一个军礼!
台上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同志们——”周书记上前说话了,台下顿时静下来。“我今天来参加这个会,不是为了我个人得失,我虽五十出头了,但为党和人民工作的时间还长着呢。我是为两位英雄的母亲感动而来!同志们,我们应该明白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我们今天的一切都是来之不易,都是因为有这些英雄的母亲,有这些无私奉献的同志的流血牺牲,英勇奋斗而得来的!希望大家要好好珍惜现在的和平稳定的生活,把生产搞上去,把我们的家乡建设得更加美好!下面,我们热烈欢迎另外一位英雄母亲与大家见面——”周书记带头鼓掌。
在掌声中,江婶在芦花和芦生的搀扶下,走上了主席台。
“两位母亲,一位是为了革命事业,将出世不到一个月的婴儿丢下,投身到伟大无产阶级革命斗争中,投身到伟大的渡江战争中!同志们,骨肉之情难分难舍呀!”周书记指着姚兰说。
“另一位,”周书记走到江婶跟前,拉她到前台,“就是这位平凡的母亲——一位普通的渔民的妻子江方氏!她在饥寒交迫中,果敢地把革命后代收养在自己身边。在那些缺衣少食的日子里,同志们,你们猜测这孤儿寡母是怎样活下来的?同志们,为了活命,她们甚至吃过观音土哇同志们!”
周书记越说越激动,不禁老泪纵横!
姚兰也禁不住热泪盈眶,抱住江婶痛哭起来。
“更让我们感动的是,在三年自然灾害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江方氏竟然没有动一丝一毫姚科长送给她们孤儿寡母活命的金银手饰,也没有来找我们政府一点一滴的麻烦。你们看——”周书记从芦花手里接过那顶国民党军官的大檐帽,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抓出来,展示给与会者看。
顿时,台下一片唏嘘。人们踮起脚,瞪大眼,看着那些稀罕珍贵的物品。
“真了不起!”
“真伟大!”
“真难得!”
“简直不可想象!
有人流着眼泪高喊:“向江方氏学习!向江方氏致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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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后,当年的场景犹在眼前。  发表于 2012-7-20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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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21 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回  中秋夜  女军人归心似箭
凭栏处  痴情妹思绪如潮

芦花跟亲妈妈姚兰呕气——亲妈妈已经把她的油粮户口关系办好,中秋节一过,亲妈妈就要带她去南京,可她不愿意。
姚兰只有十五天假,军纪不饶人,时间不等人!她急着要带女儿芦花回家,回到她应该回去的新家。
“我不去!我哥哥的手臂还没有好,医生说至少要三个月。等我哥的手完全好了再说。”芦花这样对她亲妈妈说。
“傻孩子,你连自己亲妈妈的话都不听了?”姚兰虽然心急火燎,但还是心平气和地劝女儿。
“不是。哥哥现在需要我服侍,他刷牙洗脸吃饭穿衣上茅厕都不方便,他离不开我,晚上睡觉还要我替他解衣服。”
“你哥哥有他妈妈。”
“妈妈年纪大身体不好。”
“这么说,这个家离不开你了?”
“不,是我离不开这个家。”
“这个家、这个家,嗐!你叫我怎么说你?”姚兰有苦难言。
“怎么,嫌这个家怎么啦?当初为什么把我撂在这个家?”芦花不理解妈妈的一片苦心。
“当初是迫于无奈,为了革命工作。”
“那,为什么不早来接我?”
“我和你爸爸有时间来吗?抗美援朝,西藏平叛,中印边境战争,我和你爸爸没有牺牲就算是你的福气啦!”姚兰有些生气了。
“既然那么忙,那你们为什么要生我?”芦花小孩子气上来,百说百辩。
“你、你这小孩怎么啦?我才来几天,你怎么这样对答如流?我是你亲妈妈呀……”姚兰急得要哭。
母女俩都不言声了。芦花进屋端了个小竹椅,自顾自坐在那儿,手捧下巴,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姚兰见芦花这么不懂事,气得背过身直抹眼泪。
好一会儿,芦花发现妈妈哭了,起身拿着小竹椅,放在姚兰面前,摁着她坐下,“妈,你真的哭啦?大人不见小人怪嘛!”她扶着姚兰的膝盖蹲下,用两只手的食指扒着自己的脸说:“好丑好丑,猫洗脸,天要下雨啰!”十七八岁的女孩,脸像七月天上的云彩,变幻莫测。
姚兰破涕为笑:“你还是个小孩子,你真是个小孩子。”
“妈,我不小啦!我什么事都懂。”
“你什么都懂?怎么不懂妈妈的心!”姚兰轻轻捏了芦花鼻子一下。
“妈,要不这样——你不是说我们南京的家很大吗?这样吧,你把我哥哥一块儿接到南京去住怎么样?还有我妈妈……”芦花突发奇想。
“怎么可能呢!他们没有城市户口,没有油粮关系,怎么落脚?”
“为什么他们办不了城市户口,我就能办成?不都是人吗?不是你办的吗?为什么不给我妈和我哥一并办好?”芦花的犟劲又上来了。
“嗨!你这孩子怎么一会儿清楚,一会儿又犯糊涂?”娘儿俩又说不到一块了。
“妈,你说,我把妈妈和哥哥撂在这泥巴坑里,我忍心吗?我一走了之,她娘儿俩怎么办哪?”芦花一本正经说着大人话。
“不是寄了六百圆钱来,要给她们造瓦房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反正,今生今世我离不开芦生哥和他妈妈……”忽然,芦花眼里噙满了泪水,“妈,你就不要把我们分开好吗?”
“哦,哦——我的芦花真的懂事了,是大人啦!”姚兰仿佛明白了什么。

中秋之夜,银盆大的月亮老早就悬挂在小孤山头,把江北平原照得一片光明。江婶家的茅屋前摆放着一张小方桌,四边各放了一把小竹椅。按照姚兰的意思,一家人今晚要好好劝芦花明天起程去南京,十五天假期只剩几天了。
姚兰坐在那儿,思考着用什么方法能使她女儿回心转意。
芦花帮芦生洗完脸抹完澡,半天才挽他着出来。
“呀,好大的月亮!”一出门,芦花就拍手打掌,活蹦乱跳,“妈!人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怎么今晚的月亮就这么圆哪!”
“今晚是我们团圆的日子嘛!月亮婆婆特别关照。要是你爸爸和你妹妹也和我们在一块,那该多好啊!”姚兰有意要把话引向主题。
不想那芦花竟高兴得唱起来——
       月亮婆婆跟我走,
       一路南京去打酒。
       南京米酒香又甜,
       可惜哥哥冇得钱。
       南京米酒甜又香,
       可惜哥哥穷又光。
       有朝一日时运转,
       哥哥搭个顺风船。
       带我南京走一程,
       打壶米酒挂在身。
       你一盅,我一盅,
       两人喝得醉哄哄!
       你一碗,我一碗,
天掉下来都不管!
看着女儿这么天真无邪,聪明伶俐,姚兰诱导说,“花,既然南京那么好,我带你去,带你去那里念书好不?”
“唷,我这么大去念书?念几年级?坐在教室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芦花,你妈妈来一趟真不容易,你明天就跟她走吧!”芦生明白芦花妈妈的心情,有话直说。
“哥,你也要我走?”芦花一脸诧异,扑闪着大眼珠,不相信芦生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现在是大城市的人,迟早要走的,迟走不如……”芦生低下头,说话底气不足。
“迟走不如早走是吧?哥,芦生哥!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吗?”芦花泪水唰地淌下来,伏在小桌上痛哭起来。
江婶洗完碗筷也出来了,见此情景,就坐下来,拍着芦花的肩膀说:“花,我的好伢,你向来听我和你哥哥的话,怎么……”
芦花一把抱住江婶说:“妈吔,从前你们的话我哪那一句当过耳旁风?现在这件事,你们也依我一回,好吗?为什么非要逼我!”
“不是逼你,因为当初我和你爸妈有约定,我说话得算数,总不能吃石灰放白屁!现在你亲妈那么远来接你,你不要为难我们大人。”
“你们当初写了契约吗?”芦花问些天真的话。
“嗐!上等之人,口说为凭,下等之人牛皮榜都不灵!”江婶说。
“我的事,不能你们大人说了算!”芦花的犟脾气又发作了。
“花,跟你妈妈去吧!从糠箩跳到米箩,吃国家供应,是一般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江婶把芦花的头抱在自己怀里,“我知道,我们的伢是舍不得离开我和你哥哥。你去了,以后要是想我们,就常回家看看,好不?”
“对!以后要是想回来看看,叫你爸爸派车送你来,如何?”姚兰附和着。
见芦花根本不听大人们的劝告,芦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芦花的心思——舍不得离开是因为恋着自己,尤其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行,我得给她来狠的,彻底让她死了这个念想!就大声说:“芦花,这些年,你跟我们吃了不少苦,我们能让你继续这样吗?再把你留在这又穷又苦的地方,我和妈妈于心不忍,也会被人家笑骂——说我们存心不良!说我们别有用心!”芦生很严肃地说。
“存心不良就存心不良!别有用心就别有用心!你们怕,我不怕!我就是不走,就是不离开,看他们怎样嚼舌根?!”芦花也说起了狠话。
“你不走,我们从此就不理睬你!”芦生假装生气。
“不理睬就不理睬!”芦花起身,把小竹椅踢向一边,辫子一甩,跑进了茅屋,伏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一连两天,两位妈妈苦口婆心,芦花就是不卖账。见芦花的亲妈妈等得心焦,芦生真的不理睬芦花了。什么话也不跟她说,什么事情也不让她做。尽管芦花嬉皮笑脸,在芦生面前套近乎,芦生还是故意板着脸,什么事也不要她帮忙。这下,芦花蔫了,再也笑不起来了,半夜,总是伏在江婶怀里哽咽。
第三天,江婶一早醒来,不见女伢在自己怀里睡,这下慌神了!几个人屋前房后,田头地畈找了个遍,还是不见人影!
“她平时喜欢到那些地方?”姚兰急得浑身冒汗,把上装脱下来,挽在胳膊上,不停地用军帽扇风,“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向她爸爸交代呀?”
忽然,芦生一拍脑袋:“哦——我知道她在哪儿!快跟我走!”
踏着晨光,三个人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径直向小孤山跑去。
果然,当三个人气喘吁吁爬上小孤山顶时,发现芦花在梳妆亭里靠着栏杆一动不动,像一尊女神雕像。朝霞里,她泪痕未干,正望着波光闪闪的长江发愣。
两位妈妈扑上去,一把抱住芦花,生怕她再从怀里消失。
一个说:“我的伢,你急死我啦!”
一个说:“我的乖,你吓死我啦!”
忽然,芦花挣开身子,抱着江婶的腰身,瞪大眼珠,指着姚兰说:“芦生哥,你看——我的亲妈妈是不是像小姑娘娘的父亲林员外林远?”
“乖,你说什么?”姚兰惊慌失措,以为芦花受了刺激,“姐,芦生,我女儿说什么?!”
芦生和江婶先是一愣,忽然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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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所至,怎样也不为过。确实三方都难以割舍。  发表于 2012-7-21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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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22 0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回  渔家妇  盖新居好人好报
            养伤者  为旧事有情有义

姚兰还是拗不过她女儿,心急如焚地要回南京。临走时,她拉着芦花的手,恋恋不舍:“乖,等过年时妈妈再来接你……”话未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嗯,你莫哭呀妈。到那时芦生哥的手好了,我就跟你去,你放心回去工作吧啊!”像哄小孩,芦花没有一点依恋之情。
倒是江婶,眼睛红红的,拉着姚兰的手,久久不肯放下:“我的好姊妹,伢在我这里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从小到大,我从没有让她受过委屈。虽说是你生的,但我比我自己的伢看得还重。这伢也特别灵性,打从知道她的身世,就越来越懂事了……”说着说着,就一边擤鼻涕一边抹眼泪。
“我回去立马把她的粮票和生活费寄过来。这么多年了,再也不能让你们负担……”姚兰也泪水汪汪。
“还是那句老话,有我们吃的,就少不了伢的一双筷子!”说着,江婶在围兜上抹抹手,从怀里摸出个小红布包,“这些东西你现在带回去吧。我们乡下人用不上——”
姚兰接过来一看,是那些金银手饰,半天不肯收下,“你这不是笑骂我和齐凯吗?”
“留着吧,留着将来芦花寻了婆家做嫁妆吧!你家齐凯寄那么多钱来,我还不知道怎么样感激哪!”
“呃,差点忘了,等棉花收了,你一定要把房子盖起来哦!”
“放心放心,那笔钱我剁头砍颈都不动!过几天,我找人看个好日子,就破土动工。”
一家人把姚兰送到江堤,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往回走。

破土动工那天,江婶叫芦生放了一挂千鞭炮,“噼噼啪啪”引来许多乡亲围观。苇香和德圆也忙得不亦乐乎,倒茶递烟。
乡亲们人人羡慕,个个祝贺。“恭喜恭喜 !”“发财发财!”恭贺声响成一片。
是啊,在这个方圆几十里的穷乡僻壤上,要造一栋青砖上顶的瓦房,那可是这些棉农和渔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人们都说是江婶良心好道德好带来的福气,“真是善有善报。”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都这么说。
江北平原造房子很简单,把基槽一挖,打一回夯,铺一层砂石,再打一回夯,就可以铺砖做墙了。因为这里都是沉积层,挖得再深都是那么回事。不到半个月,那房子就盖起来了。
新房子里,客人络绎不绝,江婶喜得合不拢嘴,芦花笑得很得人疼。

这天,邮递员送来了汇款单,是芦花妈妈从南京寄过来的。喜得芦花直蹦,说:“妈,我和哥哥去镇上取钱好吧?顺带剁些肉回来,给哥哥炖着吃,哥哥的手就会好得更快些。”
“去吧,早去早回!”江婶在屋里答应。自从做了新房,她更加忙了。扫地抹灰,床帐被褥浆浆洗洗,里里外外,讲究得干干净净。
揽着芦生的腰,芦花说:“走哇,我俩很多时候没有出去散散心啦!”
“你一个人去吧,我陪妈在家好好整理一下。”芦生说。
“取钱时要签字嘛!”芦花说。
“‘齐芦花’三个字签不来?”
“‘齐’字我写不来,我只会写‘芦花’两个字。你不是故意要我出洋相吧?”
芦生拗不过,两个人上了江堤。

孤山镇是紧靠长江江堤的一个小镇。因为有小轮靠码头,所以显得格外热闹。棉花一缴,大豆一收,棉农们手头上有些钱了,就从十里八乡来到这里,买些平平常常日用品,回家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因为,好多紧缺物资光有钱是买不到的。
出了邮政所,芦花手上攥着一把钱,在芦生面前一扬说:“今天我们把这钱都花了怎么样?”
“你疯了!花光了,你以后不吃不喝啦?”
“听我的!——剁四斤肉,买一只老母鸡,给你和妈妈扯几件衣服。剩下的买一支水笔,你天天教我十来个字,免得我南京的妈妈要我去念书,免得我以后巴结你签字领钱。”芦花一本正经地说。
“二十块钱呐,你不要三文不当四文,乡下人红汗浠黑汗流要做半年哪!细水长流好不好芦花?要节约闹革命嘛。”芦生生怕芦花有点钱就忘乎所以。
“好好好,听你的,不过肉是一定要买的。”
兄妹俩边走边问,好不容易找到了卖肉的食品站。见很多人排队,芦花说:“别让人碰到你的手,我去站。”
刚刚站到队尾,那余洪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闷头闷脑也站在芦花后面。
“呃,这不是余、余队长吗?”芦花眼尖。
“哦,是你呀,听说你去了南京,你怎么还在这儿?”余洪水诧异地问。
“谁说我要去南京啦?”
“嗨,谁不知道你南京的妈妈上次是专门来接你的。你真是有胡子不晓得装须,有福不晓得享,赖在我们这里,又穷又光,你有穿头之日?”
“我高兴,碍你屁事?”
“是舍不得你的芦生哥吧?”
“是呀,关你屁事!”因为上次棒冰箱的事,芦花瞧不起余大头。
芦生过来,“余洪水,你别乱说。怎么?你也来剁肉?”
“是啊,好不容易搞到两斤肉票。你们有票吗?有几斤?”余洪水出示自己的肉票。
“啊?剁肉还要票?”
“怎么?你们没有?”
“……”两个人一时哑口无言。
“哦——那,这样吧,我这两斤肉票给你们。”余洪水很慷慨。
“这怎么好意思?”芦生说。
“什么不好意思?”芦花却一把抢过余洪水手里的票,“他叔叔有权,搞这点东西还不是小菜一碟!”
“芦生,我、我上次,我上次拿了你们的棒冰箱,没有跟你们讲。我当时真需要钱。你们俩真是好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有朝一日我、我发了财,一定报答!”
说完,那余洪水低下头一溜烟跑了 。

好不容易捱到了肉凳那儿,芦花前面的人却为了砍下的肉吵了起来。
“我才一斤肉,你却给我搭这么多骨头,你、你像话吗?”买肉的说。
“你要不要?你不要,一边去!”卖肉的从一根倒竖的长长的油兮兮的铁钉上取下肉票,往肉凳上一拍,“还给你——”转脸对芦花说:“你,多少?”
“嘿!今天起早了见鬼啦,你不把我的肉剁好,你别想下班!”那顾客二十多岁,年轻气盛,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垫在肉凳上,一屁股坐在上面,双手抱臂,一副雷打不动你奈我何的样子!
“你,下不下?”
“你,换不换?”
两个人相持着,互不让步。
芦花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忽然,她灵机一动:“哎哎,两位莫吵了!这样吧,把那骨头给我,我要,我正是要骨头煨汤呢。”
“你情愿要那骨头?”卖肉的问。
“给我吧,骨头煨汤好,有营养,十汤九不误嘛。”
矛盾解决了,两全其美,芦花做了个顺水人情。那买肉的临走时回头对芦花说:“漂亮妹妹,你一定能寻个好婆家!”

芦生恢复得很好,手臂解开了绷带,也不用吊着了,是芦花的细心照料的结果。乡下买不到肉,鸡和鸡蛋还是能买到的,芦花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走家串户买只把老母鸡和一些鸡蛋。她把老母鸡炖着,或者把荷包蛋煎着,逼芦生连汤吞下肚。一餐吃不完,二餐接着吃,自己却从不动一下筷子。每当在旁边看着芦生吃喝,她笑眯眯比自己吃了喝了还高兴。

一转眼秋天就过去了,屋前房后田头地脚早起有时能看见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天中午,扯了一上午棉花杆的芦花,背了一大捆棉花杆回来,刚把棉花杆铺在门口空坦晒好,她就高声喊叫:“哥,我头上痒死啦!我要洗头——”
“好嘞——,我家主劳力回来了,你稍等一下,我给你烧水。”芦生在屋里答应着,就赶紧点火烧水。
“水不要烧得太热。”芦花吩咐。
“好嘞——”
趁门口日头底下暖烘烘的,芦花坐在小方桌旁,把辫子解开,让芦生拎着家里小桶状的瓷茶壶,往她自己头上浇水。兄妹俩一边洗头,一边说说笑笑。
忽然,江堤那边传来一声声呼叫:“江芦生——我来啦!江芦生——你们好吗?”接着就听到歌声——
“好久没到这方来吔,
这方的树木长成材。
好久没到这方来吔,
  这方的姑娘长成才,
  …… ……       ”
“谁呀?这么呼天呛地!”芦花一只手把头发抓拢,另一只手抹去头脸上的水,向江堤那边望去。
“好像是邱志鹏的声音。”芦生说,“是,是他,男高音来啦!他总是这样,人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说话间,那邱志鹏就到了门口。
“哈!老同学,我还以为你们搬家了呢,这房子怎么?哦,盖新房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的手完全好了吧?”邱志鹏刚想跟芦生握手,被眼尖手快的芦花一巴掌打开。
“还没有完全好呢,你不要毛手毛脚!”芦花说。
“老同学,上次在医院多亏了你,那些发票全部报了吗?”芦生问,“哎,你坐,喝茶吗?”
“喝什么茶呀?茶壶都当成莲蓬头啦!你看——”
“哦——嗨!上次真不好意思……”芦生把手里的茶壶放在小桌上。
“还提那些区区小事干吗?现在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学兄帮忙!”邱志鹏郑重其事地说。
“什么事?要你过江来——”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接兵部队到我们县征兵来了,我们县‘三代会’宣传队明晚要搞一台慰问演出,乐队没有吹笛子的。这不,我就想起你来啦!”
“我哥哥的手没有完全好呢!你真会想馊主意!”芦花冷淡地说。
“是吹笛子,又不是顶庐山。芦花,你可不能拖后腿哦!”邱志鹏说,“要不,你也一块儿去看看?我们的节目可精彩呢!”
“可是,我有好长时间没有练过了。不知道还行不行?”芦生说。邱志鹏上次帮了大忙,他不好意思推辞。
“行,我相信你准行!我们宣传队有一盒套笛,你去练练。练得好就上笛子独奏,练不好,就随乐队大呼隆算了,不强求,怎么样?”
“那,那就去吧?”芦生用眼神征求芦花的意见。
芦花把头偏向一边,嘟囔着:“这事我不作主,我去跟妈妈讲……”
“哪——你?”邱志鹏问芦生。
“去吧,手按道理没有问题,为了报答你,也应该去。”
“好,那明天见!”
“一言为定!”
“到时候叫你妹妹一起去吧,过江费,食宿费我全权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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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下集精彩,且等下回分解。  发表于 2012-7-22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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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24 08: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回  费心机  送情郎应征入伍
办下放  转户口只为娘亲

还是那破旧的影剧院,还是那些破旧的长条椅,还是那‘咚咚’响的木板舞台,可今晚的气氛却与往常不同。前几排坐着整整齐齐端端正正的解放军战士,后面的观众也都秩序井然。
“下面,请听女高音独唱——‘见了你们总觉得格外亲’。”报幕员声音刚停,底下就响起一阵有力的掌声。
只见陶丽娜姗姗走近台口,微笑着扭动腰肢向左右观众各行了个注目礼,就向乐队伸手做了一个可以开始的动作,乐队响起过门,陶丽娜就亮起她那清脆悦耳的歌喉——,
“小河的水静悠悠,
  庄稼盖满了沟,
解放军进山来,
帮助我们搞秋收。
…… ……      ”
一曲未了,底下解放军的掌声有如暴风骤雨。陶丽娜笑着深深鞠了个躬,掌声不停,更加猛烈,她只得示意乐队再来。
一连唱了‘北京的金山上’、‘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毛主席派人来’,陶丽娜才被‘解放’。她刚到台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断地用手朝脸上扇风:“嗐,累死我了!”
今晚的节目都通过了审查,邱志鹏的‘沁园春•雪’当然是少不了,他还加唱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尽管芦生自我感觉笛子没练好,但舞台监督还是按节目表让他吹了‘扬鞭催马运粮忙’,不想效果也很好,掌声如雷。
演出结束,首长接见。一位矮墩墩的接兵部队首长在‘三代会’领导的陪同下,踏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音乐走上舞台。这位首长只有一只胳膊,另一只是空袖子,袖管轻飘飘的。他健步走到陶丽娜跟前,用那只完整的手抚着她的头说:“好!小丫头,唱得好!”
“感谢首长鼓励!”陶丽娜抿嘴一笑,脸上立即显出两个酒窝。
“别谦虚嘛!你唱得真的太棒啦!打个不确切的比方,简直是光屁娃娃坐板櫈——有板有眼!”
“首长您、您真幽默!”要在平时,这娇生惯养的女孩听到这些粗话,早拉下脸了。
“小丫头,叫啥名字?多大了 ?想当兵不?”
“我叫陶丽娜,十八啦。首长,你们部队今年招女兵?”
“招!部队需要文艺兵和卫生员嘛!”
“好,我一定去,我让我爸跟你说。”
“你爸爸是谁?”
“我爸是人武部陶部长呀!”
“嗨!想不到老陶还有这么好闺女。好,这事包在我身上。”
那独臂首长来到舞台边的乐队旁,找到芦生说:“小白脸,你那个笛子吹得是真顺溜,是谁教你的?”
“首长,我是、我是自学的,吹得不好……”芦生唯唯诺诺地说。
“当官的,我哥哥从小就会!他还能学鸟叫,吹‘百鸟朝凤’呢!”芦花快嘴快舌。她一晚上都在舞台上,坐在乐队后面,这是邱志鹏安排的。
“哦——,小白脸,你愿不愿意当兵?”那首长说。
“我哥哥不叫‘小白脸’!我哥哥叫江芦生。当官的,你能带我哥哥去当兵?”
“能哪!只要你们愿意。”
“愿意愿意!”芦花抢着回答。
“首长,我们不住在这里,我们是……”芦生想解释。
“你们住哪里?”
“我们住‘桃园宾馆’!”芦花还在抢着说。
“你们也住‘桃园宾馆’?住我们一起?我怎么没有看见你们?”那首长叫芦花给弄糊涂了。
“首长,我们不是彭泽县的人。我们住在江北,今晚是来帮助演出的。”芦生终于把话讲明白了。
“哦,那我就无能为力了。”独臂首长摇摇头,“可惜,真可惜!”
晚上,在‘桃园宾馆’,芦花又找到那独臂首长的房间,跟他磨嘴皮,要他带芦生去当兵。
“哦,江北可能也开始征兵了吧?你们回去报名也一样。”那首长提醒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芦花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乡下人都知道,只要参军了,退伍回来就能安排在城里工作,吃国家供应。一要年纪轻,二要解放军,三要吃供应,四要拿薪金。这是时下年轻漂亮姑娘选择对像的最高标准。只要芦生哥有工作,吃了国家粮,一切就不愁了,哼,到时候,就把妈妈接到我们身边,享享清福。想着想着,芦花在单人房间的床上笑出了声。

翌日一大早,芦花就心急火燎逼芦生回去。刚下轮渡,又不容商量,拖着芦生往孤山镇跑。
“你怎么了?火烧屁股啦?”芦生问。
“肯定我们这边也开始征兵了,快去看看!”芦花煞有介事地说。
果然,一到孤山镇,就看到到处贴着有关征兵的标语——
   一人参军,全家光荣!
   服兵役是每个公民应尽的光荣义务!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 ……
芦花喜得拍手打掌:“好啰!真的要征兵啦,哥,我们快去报名吧。”
芦生说:“我的手还没有彻底好,怎么当兵扛枪?”
“先去看看哪里报名?骨头里的事,哪个看得清楚?”他拽着芦生就往公社跑。
刚走到公社门口,一脑就碰见余洪水。只见他喜滋滋,手里拿了一张表格,一边走,一边低头看。
芦花用肩膀猛撞了余洪水一下:“嗨!什么事这么高兴?捡到金元宝啦?”
余洪水一抬头,看见是芦生芦花,激动地说:“你们也是来报名的吧?快去领表。江芦生,我们的出头之日来啦!”
“别高兴得太早,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芦花看他笑,自己也禁不住抿嘴笑。“快说,在哪个办公室领表?”
“那——左手边第二个门。”

一阵欢喜一阵愁,回来的路上兄妹俩一前一后,一言不发。
原来,表上有这样一栏——‘是否独生子女’。那意思是,如果是,就没有资格参军,兄妹俩心里都清楚。
芦生表面不急,其实心里也很烦。那芦花呢,更是愁眉苦脸,心事重重。怎么这么倒霉呢?南京的妈妈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来就来,偏偏还要转什么油粮户口?让哥哥成了独生苗。她越想越烦,一边走,一边用脚狠狠踢江堤上的砂土。忽然,她撵上几步,跟芦生商量说:“哥,我想把我的油粮户口关系从南京转回来,你看如何?”
“你说什么?”芦生怀疑自己的耳朵。
“把我的户口转回来,就跟原来一样,有兄妹俩个,你就可以去当兵,放心地奔你的前程,家里一切有我。”
“你神经病哪芦花?你以为转户口是小孩玩过家家的游戏呀!转过来转过去,拿公安局开玩笑是吧?我就非要去当兵吗?眼看我的手快要好了,你可以放心去你南京的家了,不能因为我当兵的事,影响你一家人团聚。”
“哥——你才神经病呢!你男子汉大丈夫,就心甘情愿在这一眼望不到边的田畈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干一辈子?你口口声声要让我和妈妈过上好日子,你是唱给我和妈妈听的?”芦花胸部起伏着,理正严辞。
“那是从前,现在你有好日子过了,户口油粮都转到南京去了,为什么还不走?你赖在这里有什么好?这里连麻雀都不生蛋哪!”
“我是我,你是你,我是女人,你是男人,男人要走江走水,志在四方!”
“你不回南京,我就不去当兵,反正征兵年年有。”
“你不去当兵我就不去南京,反正我妈妈月月寄钱来!”
“你,怎么学会胡搅蛮缠啦?”
“哥——难道你真的一生陷在这泥巴田里,像你说的修一辈子地球?”
“我愿意,我土生土长在这里,祖祖辈辈都是喝长江的水长大的,不像你,命好,有福不晓得享!”芦生开始说气话。
“哥——这话是从你嘴里出来的?真是牛无力拉横耙,人无理讲横话。我不跟你说了……”芦花一屁股坐在江堤上不走了。
“你起来,跟我回家!”芦生最怕芦花的犟劲上来。
“我不!”果然,芦花双手抱膝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了。
“起来!”
“我不!”
芦生拿她没办法,叹了一口气,手挿腰,强压怒火。老半天,他忽然想起老人们说的一句话:泥鳅服捧,女伢服哄。他灵机一动,决定先哄哄芦花。
“妹,好妹妹,你的心思,我心里像面镜子。这一带,十乡八里谁不知道我妈妈江方氏有两个孩子?回头我去跟征兵的说说,看像我们这个情况,能不能特殊一点?”芦生轻言细语。
芦花抬起头,大眼珠忽闪几下,信以为真地说:“对呀,哥,还是你脑子灵光。”
“事在人为嘛,你嘴皮子好,说不定大有希望呢!”
“那——我们一起去试试?”芦花站起身,就要往回走。
“我们先回家,明天再去不迟。”芦生伸手去拉芦花。
“不,现在就去!”芦花一扭身子。
“哎哟……”忽然,芦生左手捂着右肩,痛苦地蹙紧了眉头。
“不得了!哥,我碰到你胳膊了吧?我真该死!”芦花急得要哭。
“芦花,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听活了。”
“我听我听!我们先回家……”
芦花这下才老实了,顺滔滔跟在芦生后面回家。

第二天,芦花一大早就催芦生上路。赶到公社时,征兵办公室的人刚刚上班。
“我问你们,你们家到底几口人?”负责收表的人问。
“三口——我妈妈,我哥哥和我。”芦花回答说。
“那不就行啦,回去先叫大队签意见去,你哥哥才可以报名。”
“可是,我不瞒你,我的户口前些日子刚刚转去了南京……”芦花老实,知道这事不能瞒。
“哦——那就不行。目前我们国家‘兵役法’规定,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孩子的,原则上不可以服兵役。”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芦花急得直跺脚。
“同志,是这样,我妹妹是解放前寄养在我家的,整整十七年啦。我们下闸大队的人都知道,前些时候她的户口才转去南京……”芦生在旁边解释。
“我们不管那个,我们凭大队户口证明办事。”
“那——就是说没有办法了是吧?”芦生希望那人把话说死,免得芦花瞎胡闹。
“除非你有本事,把她的户口再转回来。”那人听不出芦生的话音。
“那太麻烦吧?公安局会同意吗?”芦花满怀希望。
“要不——作为下放居民,下放到你哥哥家也行。”那人是个好心肠,真心真意帮芦花出主意。
“那我下放,下放回老家!”芦花又高兴得直蹦跳。
“那——赶快去办吧。办了下放,你哥哥就可以当兵啦。”
兄妹俩还没有出办公室门,就听背后那人自言自语:“这女伢有神经病……”
芦花回过头:“同志,你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你去办下放吧。”

芦花风风火火在公社的楼上楼下找人,要办下放手续。芦生不跟她白费劲,一个人坐在公社门口休息。
好不容易,芦花在一间小办公室找到周政宣。
“周伯伯,你还认识我不?”芦花满脸涨得通红,要不是为了哥哥当兵的事,她没有这么大胆。
“你?哦——你是芦花,江芦花,不,应该叫齐芦花。怎么?你没有跟你妈妈去南京?”
“周伯伯,我有事要求你!”
“好,你快说。”
她煞有介事地把前因后果一说,那周书记就马上明白:“哦,这可不是小事!这得跟你爸爸妈妈商量。这样吧,等我跟你妈妈联系后再说。”
“你怎么联系?”
“我打电话呀,打长途电话!你不放心我?别着急,这事包在我身上”
“周书记,我家是南京市鼓楼区天山路二十四号!”
“我知道,你妈妈留了电话号码给我!”
周书记和霭地把芦花送出门。那芦花还回转身,一个劲地高喊:“周伯伯,你不要忘记哦,我全靠你了呀!”
出了公社大门,芦花对芦生说:“办下放的事看样子冇得大问题,你尽管放心去当兵吧,家里一切有我,妈妈我会全心全意服侍她的。”
芦生心里暗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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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善良天真可爱的芦花。  发表于 2012-7-24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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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25 09: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回  填表格  搞体检一帆风顺
            男当兵  女留城两全其美

周政宣书记收到南京的一份电报,内容如下:‘军属没有下放指标。倘江芦生符合应征条件,服役期间,齐芦花可暂住在他家。——齐凯’
这下,孤山公社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军区的一位部长,将军级的人物亲自过问一个普通乡下青年的应征入伍之事,这在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一时间,上上下下手忙脚乱——打照呼的打照呼,送表格的送表格,开座谈会的开座谈会,人人举手,个个赞同。连接兵部队都亲自上门走访,接下来就只剩下体检的问题了。
芦花脸上乐开了花,激动地说:“怎么样?哥,你小瞧了你妹子了吧?只要功夫深,铁杵就能磨成针。不像你,缩手缩脚,没有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
芦生高兴不起来,他以为,就算自己能如愿当上兵,那也是等价交换,是犁头换马铁,是以芦花下放重新回到农村为代价换来的,为什么要让她作这么大的牺牲?芦生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江婶起先不明白缘由,喜得合不拢嘴,见人递烟倒茶,以为时来运转,天上朝她家扔金蛤蟆。当芦生向她说了前因后果,老人家脸上立即愁云密布。
“这不行!这不是按下了葫芦浮起了瓢吗?手心手背都是肉哇,不能整好一个,戳黑一个。不能让人家的女伢在我们这个穷地方呆一辈子,良心上说不过去,这个兵我们不当了!”她拽住芦花的手,“走!到公社去,看看是哪个缺德的把我女儿又下放回来的?”
“妈,你听我说!十七年来,你风里来雨里去,日夜操劳,吃黄连吞苦水,为的是什么?寒冬腊月,你日里用棒槌敲个冰窟窿,跪蒲墩为我们洗衣,夜里宽衣解怀为我们煨暖;三伏天,你日里顶烈日,弯腰低头捡柴火,为我们烧水做饭,夜里为我们摇风打扇驱赶蚊虫。一年四季,你前拜日头后拜天,你图的什么?还不是望你的伢儿有个出头之日?还不是望你的伢儿将来不像你一样——穷一生,累一生,苦一生?妈,你忍心吗?!”
一席话,说得江婶好心酸,她一把搂住芦花,娘儿俩哭成一团。
半天,江婶替芦花擦掉眼泪,哽咽地说:“总不能让我的伢跟我在这里吃一生的苦……”
“妈,你放心,我哥哥到了部队一定有出息,将来在部队提了干,你就有福享了,你可要把我接去做你的儿媳妇喔!”芦花说得很认真,“妈,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就永远不分开,你说是不?”
“孬伢,你妈妈说不定在南京已经给你找了婆家呢,你看你,非要下放回来,唉,我怎么有脸见我那姊妹哟……”

去体检站体检时,芦花要跟着去。芦生发脾气:“回去回去!一个女伢,跟屁虫似的,男伢体检你跟去干吗?”
“那,你不要乱说!”
“我乱说什么?”
“不能说你骨头撞断的事。”
“要查出来怎么办?”
“两个多月了,检查不出来。”
“是是是,好好好!你回去吧。”芦生有些不耐烦了。
“说漏了嘴,回头小心我找你算账!”芦花做了个鬼脸。
体检时,芦生偏偏说了锁骨的事,希望能被刷下来。医生拿着体检表去找接兵部队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说,这个应征青年两个月前锁骨有裂隙性骨折。那位负责人看看表说:“是他——江芦生!其它没有什么问题吧?”
“其它一切都合格。”
“好!让他过!”那负责人表态得很干脆。
奇怪?这江芦生看来很有来头,那医生心里想,不由得又把表上芦生的相片看了又看。

芦生一夜没有回来,急得芦花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天亮了,她迫不及待就往江堤上跑,要去体检站找人。半路上,望见芦生老远过来了,她瞅瞅四周无人,就跑过去一把搂住芦生的脖子,迫切地问:“哥 ,你昨晚怎么不回来?”
“查血吸虫呗。”
“合格了吧?”
“差不多。”芦生把脸偏向一边。
芦花突然像鸡啄米一样,在芦生脸上亲了又亲:“我的好哥哥,我的亲哥哥!”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芦生费了好大劲才把芦花从自己怀里推开。
“哥,你去了部队,要记得给我写信哦。”芦花拉着芦生的手前后摆动,一边走,一边吩咐。
“要得。”
“最好三天一封。”
“要得。”
“部队有像陶丽娜那样的女兵,你可不要看花了眼,忘记我了哦。”
“要得。”芦生怕她犯傻,百依百从。
两个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到了小孤山下。
“哥,你记得不?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你我在启秀寺小姑娘娘面前许的愿?”芦花停住了脚步,指着小孤山问芦生。
“你当时许了什么愿?”芦生问。
“保佑我哥哥念出书来,吃国家粮,拿国家工资;保佑我哥哥走江走水风平浪静平平安安;保佑我和我哥哥今生今世永不分离!”芦花像背书。
“都像你,小姑娘娘要累死。”芦生笑着说。
“呃,哥,你当时许了什么愿?跟我说说。”
“我不记得了。”
“你说不说?”芦花一转身又勾住芦生的脖子。
“我说过——保佑我妹妹有朝一日与她的亲生父母团聚。现在你妈妈来接你了,我的愿望实现了。可是你……”
“还有呢?”
“保佑我妹妹将来寻个找个好婆家。”
“那——我的好婆家是哪家?”
“我怎么知道?”
“你说不说?”
“以后再说好不好?”芦生缠不过她。
“不行!去部队以前,必须在原地方当着菩萨的面说清楚,哪家是我的好婆家?”芦花认真地说。
“你那小姑娘娘头没有了,身子也烧掉了,还能帮你作主?”芦生故意逗她。
“一方菩萨保佑一方人,她还在那里,只是我们凡人看不见。”
“好好好,还没有到走的时候呀。”                                                            
怕芦花继续纠缠,芦生猛然加快了步子。“呃——哥哥,等等我呀!”芦花在后面紧追不舍。
                                                                                          
十天后,邮递员又送来汇款单,芦花喜出望外,“我妈妈真好!大概知道哥哥要去当兵,寄些钱来让哥哥在部队花。”                                                            
兄妹俩取完钱,在邮电局门口碰见来打长途电话的周书记。芦花一把拉住他的手说:“周伯伯!真谢谢您,帮我办了下放,要不然,我哥哥就当不成兵了。”                                
“没有啊,你没有办下放手续呀!”周书记笑了笑,一副很坦然的样子——这坦然是佯装出来的。                                                                     
“啊?那我哥哥怎么……”芦花瞪大眼睛看了看周书记,又看了看芦生。                        
“哦,可能是你家的情况特殊吧。接兵部队没有跟你们说是什么原因?”周书记明知故问。
“没有哇,反正我哥哥一切都很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嘛!我还有事,你们忙 。”周书记说完匆忙进去了。                             
这下芦花喜出望外,对芦生说:“现在,你该放心了吧,我没有办下放手续。你和妈妈不用再为我的事心里过意不去了。走,快回去!把这事告诉妈妈。”
听了芦花的话,江婶简直不相信:“是真的?!不用下放,我儿也能当兵!?”                                                
“千真万确!是周书记亲口对我俩说的。”
“菩萨保佑!这下我有脸见你妈妈了。”江婶喜得拍手打掌,原地打圈圈。                                    
十七年了,她孤灯守寡,带着两个伢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只求一家人活下命来。伢小时,背上驼一个,手上牵一个,田畈上,江滩边,到处有娘儿仨铲野菜、刨荸荠、挖芦根、捡芦柴的柔弱的身影。两个伢大些了,她不顾‘男伢念书,女伢看猪’的乡俗,拼死拼活让芦花也念上了书。眼看独木难支,那芦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灵醒懂事的她,见妈妈那样劳累,就自己主动辍了学,做家里的帮手。芦生知道家里的艰辛,发奋刻苦,品学兼优,每学期都评上了助学金,又顺利地考上了高中。                                                                                          
人说:有儿有女穷不久,无儿无女久久穷。现在好了,一家人总算有了穿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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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剧中人喜上眉梢。  发表于 2012-7-25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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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26 11: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七回  慈母亲  领军装老泪纵横
            俊芦花  拍照片小鸟依人

入伍通知书下来了,是大队的几个人送来的。大队书记说:“江婶,你大喜呀!人家是双喜临门,你是三星高照,喜上加喜呀!”                                                      
“托你们的福啊……”江婶喜得合不拢嘴,眼里却噙满了眼泪。她一边揩眼泪,一边让客人们坐在她家新房的堂厅里。                                                      
“哪里哪里,是你自己老来有福,恐怕也有贵人帮忙哪!”                                                         
“你们就是贵人,共产党就是贵人哪!”人一高兴,嘴皮子也甜。
“这个贵人嘛——呃?女伢呢?芦花呢?”大队书记问。                                                
“哎——我在这儿呢!”芦花高声答应,出来递烟倒茶。                                          
“你哥哥当兵是你帮着开后门的吧?”大队书记揶揄地说。                                                      
“没有哇!你看我哥哥一表人才,身强体壮,接兵部队一眼就看中了呢。”芦花嘴皮子强,拉着芦生在众人面前炫耀。                                                              
“这女伢,书念得不多,倒能说会道,聪明伶俐。一看就像是大码头上的人,有出场。真是有种像种,无种不乱生!”大队书记点头称赞。                                                                             
“书记,你真会说话,我脸发烧呢!”                                                            
“你哥哥过几天就要走了,你舍得不?”                                                                                                                                         
“舍不得也要舍呀……”话未说完,芦花眼里就有了泪花。                                          
“嗐!打嘴,在小女伢面前提这事……”大队书记赶紧闭嘴。                                    
大队书记吩咐,明天去公社领军装和被褥,回家休息两天就要出发了。                              

翌日一大早,一家人就高高兴兴从公社领了军装和被褥回来。芦花抱着芦生换下来的旧衣服,活蹦乱跳,围绕着背背包的芦生,前后左右打圈圈,像艺术家欣赏自己的精心打造的称心之作,她在仔细欣赏面前这个即将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的‘哥哥’——这个时代,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战士是所有男女青年羡慕向往的青春偶像。                                             
江婶跟在后面,看着自己的儿子穿上一身新军装,英俊潇洒,光彩照人,完全变了个模样,——这真是老天有眼,终于让自己的伢有了出头之日,她不由得老泪纵横。前面,那芦花一会儿替芦生扶扶帽子,一会儿替芦生紧紧风纪扣,恨不得要抱住他亲几下,啃几口的样子,江婶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芦花是这样喜欢芦生,要不是是自己寸步不离看得紧,这女伢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倘若她真的能做自己的儿媳,那真是天大的好事。两个伢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脾气性格也划得来,自己更省心,只等着抱孙子。忧的是,自己不摸芦花父母的心思,倘若他们对芦花另有打算,要芦花在大城市找婆家,要拆散这一对恩爱的小鸳鸯,将来一个找不到称心的男人,一个找不到贤惠的堂客,那两家的大人都吃不了后悔药的。                                         
江婶心里像一面镜子,这俩伢懵懵懂懂,皮未破血未出,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非凡的事的。原先是怕人家说是俩伢兄妹相爱,败坏门风,现在是怕万一出了什么事,交不了芦花父母的差。上次让俩伢去江心洲砍芦苇,自己的心就是提在喉咙口上!                                                                              
唉,一切要看芦生的造化,假如他能在部队混个一官半职,能留在大城市,或者能拿上国家工资,不让芦花吃苦,兴许姚兰齐凯也会同意这门亲事。不过,这两年是万万不能造次……                                                                          
“呜——”一声汽笛声打断了江婶的心事,到了轮渡码头了。芦花心血来潮,拽着芦生说:“哥哥,我们过江去,到彭泽县城,一家人照个像吧?”                                    
“去照相?”芦生一时还不知所措。                                                         
“是啊,刚才接兵部队的人不是说过,让新兵们回家好好跟家人呆两天,跟亲戚告告别,跟朋友谈谈心,有条件的可以照照像吗?”                                                   
“还是回去吧?你手里拿那么多旧衣服——”江婶说。                                             
“这有什么?不要挑不要驼,轻巧得很!”                                                     
“妈,我们去吧。反正下午就可以赶回来。”芦生也觉的这事有必要。                           
“顺便看看有什么东西买,妈妈寄来的钱还没有用呢!”

过了江,上了码头,就是彭泽县的坝上街了,打听了几个人才找到照相馆。
照像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秃顶老头。他让三个人对着镜子整理整理,安排江婶坐好,芦生芦花站在她后面,说声“不要动了。”就跑到一个有三条腿的箱子后,用一块一面黑一面红的布搭在箱子和自己的秃顶上,说:“好了,笑一笑!”娘儿仨就笑了笑。
“妈,我和哥哥再照一张好吗?”芦花意犹未尽,对江婶说。
“照吧照吧,多照两张也无仿。”江婶一边坐着休息去了。
“问一下哦,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那秃顶问。
“什么什么关系?我俩是好关系!”芦花说。
“我是说,你们俩是未婚关系还是兄妹关系?”
“这和照像有关系吗?”芦生说。
“有!关系大着呢。比喻说,是未婚关系——你们俩就身体靠近一点,手拉紧一点,脸贴近一点,样子亲密一点,表情甜蜜一点,……”                                 
“老师傅,别一点一点的啦!照吧,我们还有事呢。”芦生笑着说。
芦花不管三七二十一,按照那秃顶的那么多‘一点’做动作,一连照了三张。
“一个星期后来取。”那秃顶师傅裁了单子,递给芦生说。

三个人走在彭泽县的大街上,引得行人注目。
“嗬!新兵呐。”
“这女伢真不丑!”
“天生一对哦!”
“这大婶真有福气!”
…… ……
把个芦花不知道是云里雾里,更加放肆地紧挽着芦生的手,像小鸟依人,在芦生肩膀旁一蹦一跳地,引来更多的注目礼和回头率。
“街上好多人看呢!”江婶提醒。
“随他们看,能把我们怎么的?”芦花不理睬。
忽然,一家商店门口随风飘动的红围巾吸引着芦花,使得她停住了脚步,仰脸看着,舍不得离开。
“妈,这围巾真轻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话音未落,就走进店里,指着外面的围巾对柜台里的售货员说:“外面的那围巾拿给我看看——”
“哦,这里有。”一位女售货员丢掉手里的毛线活,“最新产品维尼纶的,你看——”
芦花把那围巾捏在手里摩挲个不停。这围巾轻如鸿毛,簿如蝉翼,颜色鲜艳,她爱不释手。
“贵不贵?”芦花问。
“两块五。”
“哟,太贵了。妈,不买吧?”她用眼神征求江婶的意见。
“贵是贵了点。你喜欢,就买一条吧。”江婶说,“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制什么新衣服,钱也是你妈妈寄来的,你自己作主吧。”
芦花就把围巾围在颈上,转身面对芦生说:“漂亮吧?刚才要是围着它照像就好啦!”
一行人刚出商店门,不想一脑碰见邱志鹏。
“志鹏!”芦生喊。
“唷——这不是江芦生吗?”邱志鹏差一点没认出芦生。“嘿!一家人都在呀?怎么,你也参军啦?”
“是呀!你怎么没有报名?”
“我参加了‘打砸抢’,我爸爸不同意!明年吧,明年争取。”邱志鹏很失落的样子。
“那还不是你爸爸一句话,谁叫你得罪你老子!”芦花在敲边鼓。
“嗨,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还没有吃饭吧?走,我作东请客!”
“这怎么行?”江婶说。
“不好意思。”芦生说。
“不吃白不吃!”芦花说。
“对,大婶好不容易过江来,到了我的地盘,我义不容辞要尽地主之谊!”
一行人就来到一家餐馆,邱志鹏点了好几个菜。江婶和芦生有些拘束,那芦花却是大大咧咧,想吃啥就吃啥,筷子动个不停!
把一家人送上渡轮,邱志鹏还在码头上高喊着:“芦生——你放心!我会经常去看望你妈妈和……”‘和’后面的话没喊出来,芦生知道,那是指芦花。
这人武部长的儿子到是个善心人,江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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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追“集”,实在惬意。  发表于 2012-7-26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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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27 09: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回  踏月色  忆童趣一往情深
            窥房事  萌春心万般无奈

晚饭后,月亮悄悄爬上了小孤山顶,芦花望着那弯弯的月亮想心思。忽然,她问芦生:“哥,妈呢?”
“在灶上洗碗呢。”
“哥,昨天在回家路上你答应我事还没有兑现呢。”
“我答应你什么事?”
“上小孤山启秀寺讲清楚,我的好婆家到底在哪?”
“这事你心里清楚就行,何必要去麻烦菩萨?”芦生嘻笑着说。
“哥,其实,我只是想和你单独多呆会儿。自从你验上兵,我俩好长时间没有单独在一起了吧?妈妈总是像看偷牛贼一样看着我,是怕我把你吃了?”芦花诡秘地对芦生说。
“哪里是!我怎么没看出来?”芦生说。
“肯定怕我赖着你!你当上兵了,以后有出息啦,可以去找城里的洋婆子做堂客了。我没有文化,说话快嘴快舌,做事毛手毛脚,妈妈开始嫌我了。我好可怜哪……”芦花做出很委屈样子。
“你别冤枉妈妈。”
“那——你跟妈妈说,今晚我俩上小孤山。看她反对不反对?”
“上山干啥?总得有个理由。”
“求菩萨保佑你到了部队处处平平安安,事事称心如意。这理由充分吧?以前她都放心地让我们单独在一起,如果今晚不同意,说明她老人家把我当外人,对我有了戒心。”
“不会吧。”芦生渐渐上芦花的圈套。
“那——你试试。”
“好,我不相信妈妈是这样的人!”说完,芦生起身去堂厅隔墙后的灶房。
芦花赶紧蹑手蹑脚跟进去,在隔墙外一边抿着嘴笑,一边偷听。
只听娘儿俩叽叽咕咕说了半天。江婶最后说了句:“那——你们去吧,一定要早去早回,不要让人看见说闲话。”
“好嘞——”芦生高声答应。
芦花赶紧退回原地,装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谁说妈妈对你见外?妈妈同意啦!”芦生对芦花说。
“真的呀?”芦花假装不相信。
“走——走哇!”芦生拉起芦花就走。
月光下,两个人手拉手,走在去小孤山的田间小路上。到小孤山顶多只有一里多路。芦花记不得了,从小到大,这一里多路兄妹俩究竟走过了多少回?小路旁的水沟,堰塘,田埂,圩畈,所有的一切是那样熟悉和亲切。因为,这些地方曾经都是两个人多少次玩耍嬉戏的好地方。
——水沟里,芦生带着芦花,把水沟分段筑坝堵起来,用脸盆把上一段的水舀去下一段,待水全部舀干了,水沟里的小鱼小虾黄鳝泥鳅就全部成了他(她)们的俘虏。
——堰塘里,芦生把背心一脱,跳进去,在齐胸的水里两手一抄打几个水鼓,那些鲫鱼就吓得纷纷往淤泥里钻,冒起的碎水花是它们藏身的好标记。芦生轻轻沉下去,不一会儿,他露出头来:“接着!”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就丢到了芦花脚下!
——田埂下,有时看见野兔在吃鲜嫩的小草,芦生便飞快地撵过去,把头上的草帽或者斗笠朝兔子飘过去。那兔子以为是老鹰飞过来了,躲在田埂下一动不动。芦生扑上去,逮了个正着。
——圩畈上,冬天的野鸭在雪地里觅食,它们笨拙地摇摆着身子。芦生一阵猛追,那些没有硬地支撑飞不起来的或者陷在厚厚的积雪里的胖野鸭,总能被他抓住一两只!
…………
总之,芦花从小就耳濡目染了哥哥的勤劳勇敢聪明智慧。在芦花看来,哥哥是春天的护花使,夏天的遮荫树,秋天的收获者,冬天的暖火炉。曾几何时,他给自己带来无比的快乐、温暖、和甜蜜!
“哥,我真舍不得你走!”
想着想着,她软绵绵地靠在芦生的肩膀上,眼泪汪汪地看着芦生的脸,少气无力地说:“哥,我要你抱我……”
“别说孬话,月亮亮,照着呢!妈妈说不定也在望着我们呢。”芦生挽起芦花的一只胳膊,拖着往江堤走去。

踏着月色,两个人又一次进了‘一天门’,拾级而上。
“哥哥,我心里‘咚咚’跳呢,上次小姑娘娘的头……”
“哦,不要怕,那是有人偷的。无奈我要参军,否则,我要把这事搞个水落石出。”芦生把妹妹揽在自己怀里。
“哥,我们不进寺里,上梳妆亭吧。”
两个人正要向上爬,突然发现启秀寺旁边的禅房里有微弱的灯光。
“哥,你看——”芦花指着那禅房说。
“是德圆吧?或是他师傅回来了正在打坐?去看看。”芦生说。
两个人蹑手蹑脚走到禅房门口,忽然,从里面传出一个女人“咯咯咯”的笑声,把他(她)们吓了一大跳!
“嘘——”芦生示意不要出声。他把窗户纸轻轻戳了一个洞,把眼睛贴近一看,里面原来是他表姐苇香!她一反常态,正和德圆并排躺在铺上打情骂俏呢!
“奇怪?是表姐……”他对着芦花的耳朵说。
芦花伸手也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两个人就仔细观察起来——
“你表弟的命真好,一天到晚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陪着。现在又当上兵了,芦花做他的堂客是板上钉钉了。”是德圆的声音。
“他俩是男才女貌,只有我倒霉,细皮白肉的美人,被你一个小秃驴‘板上钉钉’了!每夜偷偷陪着你。”苇香说。
“可是你白天不敢。人家芦花有胆有识,白天都敢抱着芦生亲嘴哩!”
“你看见了?你眼馋啦?”
“没有。”
“没有你还乱说!”
“你不亲我,我就要说!”
“嗯,亲你——”
里面,一男一女就紧紧搂在一起,嘴唇紧贴着嘴唇。一会儿,只听德圆“呜呜”地说:“舌头……”
“嗯……”苇香就把舌头伸进了德圆的嘴。
奇怪!苇香姐姐怎么和德圆已成这样啦?门外,这一对少男少女被里面的情景懵呆了,可谁也没有把眼睛挪开。
一阵长久的亲嘴过后,里面的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各自脱着自己的衣服。不一会儿,就都一丝不挂了!昏暗的灯光里,两条赤裸裸的身子白晃晃,格外显眼。
“再摔一跤,看谁能赢?”那苇香气喘吁吁地说。
那两个白晃晃的身子就在那铺上滚来滚去。不一会儿,德圆被压在了女人胯下,那苇香就像小孩玩‘骑马蹲蹲’一样,在德圆身上上下动。只见她紧闭着眼,嘴里不住地轻声哼叽着,昏暗的灯光里,她的两个白白的奶子格外显眼,不停地抖动……
芦生感觉自己下身一阵阵发涨发热,他不由得紧闭双眼,背转身做着深呼吸,努力克制自己。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眼睛,苇香表姐怎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忽然,只听芦花轻轻“哎哟”一声,就软绵绵瘫在地上一把抱住芦生的双腿:“哥喂!我不能,我也想、要……”
大概是听到门外有声音,那禅房的灯光突然息灭了。芦生一把抱起芦花,连拖带拽向山下跑去。
一口气跑到家,两个人气喘吁吁在堂厅坐定,四眼相对,各自发现对方脸色灰白。那芦花更是瞪着大眼珠,半天回不过神来。
“怎么?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江婶从房里出来,诧异地问。
“妈,她,苇……”芦生刚想说下去,被芦花一巴掌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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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往事趣味多多,青春年少情愫荡漾。  发表于 2012-7-27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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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28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九回  痴情女  临行夜以身相许
慈善娘  关键时棒打鸳鸯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婶就起床了。她拍拍芦花的屁股:“起来!疯丫头,明天你哥哥就要离开家了,帮他整理一下,看哪些东西要带到部队去。”
“妈,部队什么东西都要发的,你真是,让我好好睡一觉嘛。哎哟,我浑身好难受……”芦花在床上翻了个身,又面朝里睡去了。
整整一个晚上,芦花都是在半睡半醒中。表姐和德圆赤裸裸的情景在她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那些自己平生第一次看见的镜头,总是挥之不去——她总算明白了,男女之间原来是那么回事!昨晚,跑回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下身湿漉漉的,她以为自己来了那个,稍微定神后,跑去房间一看,却并没有红。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有几次似醒似梦中,她也抱着一个赤条条的男人做那事,完了,她刚要抱住那人的头仔细看看是不是芦生,却又醒了!只有妈妈在床那头睡着。她摸摸自己的下身,那里又湿了一大片!怪事?为什么每每自己感到像腾云驾雾那样舒服,像欲醉欲仙那样陶醉,浑身的每一处关节像散了那样松软时,下身就要淌那种东西?她真希望跟芦生哥来一次真的!好几次坐起身,想赤脚穿过堂厅到芦生的房间去,又怕妈妈突然醒过来,骂自己脸皮厚,没有廉耻,更怕芦生哥被自己吓着大声喊叫。
“还不起来?日头晒到屁股啦!”妈妈已经做了一早上事了,回头看见芦花还在睡,又大声唠唠叨叨起来,“这俩伢今天怎么啦?昨晚去小孤山吓脱魂了吧?怎么两个人都像掉了魂,赖在床上不起来了?”
“妈,哥也没有起来吗?”芦花仰丫巴叉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问江婶。
“明天就要集合出发了,像这样困着打眠能当好兵就怪了!”江婶埋怨着
“妈,你就让哥哥多睡会儿吧,以后在部队想睡懒觉恐怕不行了。”
日上三杆,兄妹俩才起了身。

一下午,芦花忙忙碌碌,先是用一块红布缝了一个小袋,然后又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哥!原先那半袋观音土呢?放到哪儿去了?”
“你找那东西干啥?你问问妈妈。”
“妈妈,原先那半袋观音土你放到哪儿啦?”
“这女伢疯了!哥哥明天就走,这里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心思找那东西?你看看在不在床底下?”
芦花就一头钻进床底,屁股翘在外面折腾了老大一会儿,才从床底扒拉出了那半袋观音土。
“哟!还是那样白。”她拍掉外面的灰尘,打开袋口,自言自语地说。
她把观音土抓了一小把放进那红布袋里。又找出芦生的短笛,把那袋口扎紧,然后牢牢地系在短笛上。
“什么意思?你这样——”芦生好奇地问。
“什么意思?这两样东西明天插在你背包上,带到部队去,没事经常看看,一是让你不要忘了本,二是叫你不要忘了我!看见这两样东西,就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苦日子和快活的好日子。”芦花煞有介事地说。
芦生笑着摇摇头:“你真心细!”
晚饭后,芦花在芦生房间里转悠,她把门开开又关上:“哥,你这门怎么没有插栓?”她装做不经意的问。
“一家人,大门插紧了,还有暗栓,我这里要插栓干什么?”芦生正在练习打背包,漫不经心地答应。

半夜时分,操劳一天的江婶早就睡着了。一直装睡的芦花人悄无声息地起身下床,赤脚刚一着地,感觉地上冰凉,赶紧收回脚,她听到自己的心‘砰砰’地跳。芦生哥明天就要离开了,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犹豫片刻,她还是下床踮着脚,像做贼一样穿过了堂厅。
终于,她站在了芦生的床前。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水一样洒在芦生英俊动人的脸上。自从芦生跟自己和妈妈分床后,芦花再也没有看见他的睡像。现在,她如愿地看见了——是那样可爱,那样得人疼,那样撩人心扉!
“哥,哥——”她轻声地呼唤着,那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得见,她生怕吓着了熟睡的芦生。
芦花感觉身上一阵阵凉意,她再也忍耐不住,就轻轻地亲了亲芦生的额头,然后就不顾一切地掀开床上的被褥,贴着芦生躺下。
“谁?唔……”睡梦中,芦生醒了,刚想出声就被芦花紧紧捂住了嘴。
“哥,是我,你不要出声!”
“你这是……”芦生被芦花弄得茫然失措。
“你明早就走了,我来偎着你睡会儿……”芦花紧紧抱住芦生说。
“你疯了!妈妈知道了要剁我们的头!你看,你身上冰冷,赶紧回去……”
“那你就把我抱紧!”芦花见芦生没有推辞的意思,就得寸进尺,埋头钻进被窝,脸紧贴在芦生怀里。
听着芦花的呼吸越来越重,呼呼地向自己身上喷着热气,芦生仿佛明白了芦花想要干什么。
“芦花,我们不能这样。”
“我不管!我也要板上钉钉……”
“什么板上钉钉?”芦生莫名其妙。
“做你的女人,做你的堂客!像昨晚德圆说的那样。”说着,芦花就把自己的上下内衣全部脱了,又不顾一切地开始脱芦生的衣服。
“哥,我求你!像苇香姐姐那样,你让我要……”芦花的腿就开始往芦生腰上搭,把芦生勾得紧紧的。
第一次芦生这样紧贴着光滑细腻的女孩的肌肤,他浑身上下像通过了一道电流,不由得一阵阵痉挛起来。
只听芦花哆哆嗦嗦地说:“哥,我、我是无奈、实在不能……你走以前我要把我的女儿身给了你!让你记住,我俩已血肉相连,要我,哥!快……不要把妈妈吵醒,哥……”
芦花用她结实丰满的乳房紧贴着芦生宽厚结实的胸膛,轻轻地磨蹭着。她浑身软绵绵轻飘飘,仿佛在云里雾里。一种本能,使她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在迎合着芦生。不一会,她感觉到有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在她的大腿间渐渐膨胀!这次,她知道不是笛子,就把它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渴望着芦生能翻身起来,重重地压住自己!
然而,芦生没有配合,他退缩了!先前被芦花紧握的东西用一只手紧紧遮住。
小时候,芦生不只一次接触芦花的身体,多少次耳鬓厮磨,皮肉相蹭,肢体接触,从来没有这种异样的感觉。他明白,这种撩心的感觉一旦纵容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哥,你不要躲我,今晚不把我变成你的人,明天就别想出发!”芦花在扳那只手。她明白,那只手护着的正是自己渴求的东西!
一提明天出发,芦生的理智更占了上风。
“这样做是害你,我不想害你!你还小……”
“我好早就是大人了!再过三四个月就满十八岁。”
“好妹妹,等我当兵回来不迟……”
“谁还是你妹妹?我迟早是你的人,你却这样对我!你好狠心哪,呜……”芦花开始低声嘤泣起来。
一阵心软,芦生又把芦花紧紧拥在怀里:“莫哭……”在她眼睛上不停地亲吻着。
母亲无数次说过,当初和芦花的爸爸妈妈有言在先,只要他们夫妻俩哪怕只有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就要把妹妹芦花完整的交给他或者她。现在芦花的妈妈来接她了,有美好的生活在等着她。他要向芦花的父母负责,更要向芦花负责!即使芦花的父母同意芦花跟自己,那自己必须有条件能让她幸福一生。可是自己目前还是一穷二白,前途未卜,一切还都是未知数,他不能就这样害了这个善良纯朴天真活泼洁白无瑕可亲可爱的‘妹妹’!
见芦生并不是不喜欢自己,芦花又开始动作,这次她更加忘情,更加猛烈!
芦生下意识地做各种拒绝的动作,无奈那芦花已经无法控制像火一样喷出来的欲望,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在他身上又摸又抓又啃又咬!
…… ……
忽然,堂厅传来脚步声,接着就听妈妈在高声喊叫:“芦花!芦花——这死丫头半夜到哪去了,衣服都丢在床上……”
一道光渐渐移过来,是妈妈拎着马提灯过来了!
“不好!妈妈进来啦,你快起来……”芦生压低嗓门说。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芦花只得战战兢兢在被窝里穿短裤,那被窝被她拱得老高。
“芦生!你这个剁头的!你被窿里是谁!?快出来——”江婶已经完全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她极力压低喉咙带着哭腔说:“果真不出所料!这两个上不得达板团不得圆的在做这龌龊事!这是造什么孽呀……”
江婶转身从堂厅拿来一把条帚,掀开芦生的被子,一把拎着他的耳朵拖下床就没头没脑就打起来!一边打,压低嗓子骂:“你的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你叫我怎样向她妈妈交代哟……”江婶一边哭一边条帚像擂鼓一样在芦生头上扪!
“妈!我们没有……”芦生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任凭妈妈打。
“还没有?你还有脸说没有?!”条帚打断了,江婶就双手揪着芦生的头发,要往地上撞!第一次,江婶这么狠心打她的儿子。
忽然,芦花从床上下来,一把撩开江婶的手,双手抱着芦生的头,用赤裸的身体护着芦生说:“妈妈!你别打啦!不能怪哥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呀妈——要打你打我吧……”她哭了,哭得那样伤心。
这次,江婶没有原谅芦花:“你看你!这个样子还像不像一个女伢?赤身裸体!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一个好吃的果子!真是草狗不摇尾,健狗不上背!”她第一次用这样难听的话骂芦花。
“妈妈!你不要这样骂妹妹,我们只是——我们的确什么事都没干……”芦生泪眼汪汪地望着母亲。他知道母亲,从不轻易发火骂难听的话。
“你也一样——人无廉耻,百事可为!”
“妈,你要是真的饶不了哥哥,我就去死给你看!”忽然,披头散发的芦花起身一扭头,跑出了芦生的房间。
待江婶回过神来,找到房间,床上芦花的衣服不见了,人也没有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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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大妄为,怎奈一个“情”字了得。  发表于 2012-7-28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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