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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松滋戈风

[原创小说] 长篇小说——《孤岛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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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29 20: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回  新兵连  走水道告别家乡
情人岛  飘彩霞再现神女

芦生拼命地向小孤山跑,江婶在后面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催:“芦生,你、跑快些!芦花、今天要是出了事,我看、我看你这个剁头的怎么向她父母交待?!”
芦生心急火燎,脚底生风,刚跑进一天门,就碰见德圆正在快步下石阶。
“德、德圆,你、你看见芦花没有?”芦生气喘吁吁。
“我正为这事找你们呢,芦花怎么啦?她披头散发,眼睛红肿,径直向梳妆亭跑去。我叫苇香紧跟着她上去了!”德圆说。
芦生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梳妆亭上,苇香正在给芦花整理头发。那芦花穿戴整齐,围着昨天刚买的鲜红的维尼纶围巾,端坐在梳妆台前。
苇香好言相劝:“漂亮妹妹,你的好日子才开头呢,不要为一些小事呕气。气坏了身子,你叫芦生怎么放心去当兵?你妈妈含辛茹苦十七八年,不就是为了你和芦生。你看你,这么漂亮,世上找不出第二个!等芦生当兵回来,你就要做新娘了……”
一句话,说得芦花眼泪又哗哗往下淌:“好姐姐,妈妈要是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她不要我,不要我做她的媳妇,你给我作主吧,让芦生哥跟我结了婚才走!”     
一句话,说得苇香前俯后仰地笑:“不得了!我妹妹等不急了。”
正说着,江婶跑上来,见芦花在跟苇香讲话,就双手撑着两个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芦花!我、我的好、好伢,你要是有、有个三长两短,你妈我、我今天就不想活啦!”说完,就跑过去,一把搂住芦花:“我的伢,你不明白妈妈的心事啊——”说着,江婶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起来。
“嗨!今天是个好日子,芦生马上就要离家了,应该笑嘻嘻送他出发,一家人怎么了这是?”苇香用袖口把芦花和江婶眼泪擦干,“姑妈,我说你也是,怎么就不明白两个伢的心思?芦花自己的亲父母都作不了她的主,你在中间打什么搅?今天我来做媒,让芦花成为芦生板上钉钉的媳妇!”
一听‘板上钉钉’,芦花忽地破涕为笑,接着又痛哭起来:“姐姐,我没有你的命好,你已经‘板上钉钉’了,可我,我心理不踏实……”
一听此话,苇香一愣,眼睛紧眨着,心里奇怪,这小芦花怎么也说起这种话?莫非昨晚门外的动静是她?
那边,芦生也用手捂着嘴,把头偏向一边偷笑。
“好了好了!都怪我一时糊涂。你们的事你们自己作主,我不该骂那些邋遢话,我打嘴……”江婶真的扔起巴掌打自己的嘴巴!
“妈,我的好妈妈,我明白您老人家的心意,您不要折磨自己啦!”芦花一把抱住江婶嚎啕大哭起来!
苇香和芦生也在旁边跟着淌眼泪,只有德圆在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家人……

江堤上锣鼓喧天,是大队的人在送芦生去接兵部队集中。
芦生身背背包,一身崭新的军装,胸口戴着一朵大红花,芦花和江婶一边一个挽着芦生的胳膊。
人们喜气洋洋敲锣打鼓,从四面八方一直把新兵送到孤山公社大院里。这里已经整整齐齐地坐了一大片都穿着国防绿年轻人,有好多是别个公社的。其中有一个军帽只盖住了大半个脑袋的人在东张西望,见芦生来了,连忙起来打招呼——这个人就是余洪水。
“各位家属,你们现在都可以回去了。因为,我们新兵连出发的时间是保密的。说什么时间走就什么时间走,你们在这里等也是白等。”一位接兵部队的同志大声说。
家属人堆里议论纷纷——
“接兵部队是南京军区的,肯定是去南京。”
“没看见汽车,好像要坐小轮走。”
“那要经过小孤山呢。”
“顺水也要两日两夜。”
“伢儿们要吃苦啦。”
“当兵不吃苦还行!”
“保不定到了芜湖换车呢?”
…… ……
听了这些议论,芦花挤进新兵堆里,小声对芦生说:“哥,明天清早我在小孤山梳妆亭送你,呼唤你!你一定要在船舷边来听啊!我高举我的红围巾,你一定要在船舷上来,听我的呼唤——”

天刚刚蒙蒙亮,芦花和江婶就来到了小孤山梳妆亭。不一会儿,苇香和德圆也来了。他(她)们要让远离家乡的人知道,家乡的亲人时刻都在牵挂着他。
当晨曦初露,一道霞光照向小孤山顶的时候,一声汽笛“呜——”地划破寂静的晨空,一艘小轮在波光闪闪的江水中破浪而来。
“妈妈,来啦来啦!”芦花兴奋地解开颈上的红围巾拿在手上,站上栏杆,向那小轮不停地挥动着,高喊着:“芦生哥—— 哥哥——我们在这哪——”

小轮上,新兵们纷纷站在船舷边,有人指着小孤山高兴地高谈阔论。从水上看小孤山,他们有些人还是第一次——这小孤山竟是那样高大挺拔,难怪又被称作‘海门天柱’!
“同志们,这就是我们家乡美丽可爱的山——长江绝岛小孤山!在这里流传着一段美丽的传说……”
余洪水在神采飞扬地讲着小姑与彭郎的故事——
“……所以,这长江绝岛又叫‘情人岛’!”
“哦,‘情人岛’!这故事太感动人啦!”新兵们有人在赞叹。
“纯粹小资产阶级情调,是封建迷信!”新兵们也有人反感。
“你们看——那梳妆亭上真有一位美丽的神女在向我们挥动着手里的一片彩霞呢!她在向我们呼喊呢——”忽然,有人惊异地指着小孤山说。
芦生知道,那是他的芦花!他急切地拨开人群挤向前,高高地举起一只手,不停地地向小孤山挥动着。一阵江风拂过,传来了芦花的呼唤:“芦生哥——一路平安!哥——写信来!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我等你——”
芦生想大声回应,他知道,再大的声音芦花也听不见——逆风。但是,芦花,一定能看见自己,知道自己的心!他在默默地告别——
再见——可爱的家乡!
再见——敬爱的亲人!
再见——美丽的长江绝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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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离情别绪,十分感人。  发表于 2012-7-29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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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31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回  赴驻地  新兵船日夜兼程
            搞夜练  好儿郎文武双全

满载新兵的小轮慢慢在向一个水码头靠拢,新兵们感觉船速在减慢,就纷纷伸长颈向外观望。
“好啊!南京到了。”
“不会这么快吧?”
“怎么没看见南京大桥?”
当江边一座高高的古塔出现在眼前时,芦生知道,这是安庆——那高高的古塔就是安庆标志性建筑——振风塔。
“全体起立!按顺序下船,到码头上集合!”带兵的同志发出了命令。
虽然是新兵,却秩序井然,立即起立排队准备下船。
忽然,芦生发现余洪水人虽然起来了,但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摇摇摆摆,一副支撑不住的虚弱样子。
芦生赶紧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你怎么啦?晕船?”芦生问。
“唉,一连熬了两个夜……”余洪水少气无力的说。
“为什么要熬夜?像你这个样子,没等到部队,身体就要垮。”
“我、想把……哦,我熬夜是、是值夜班,公社要我值……”余洪水支支吾吾地说。
原来,这余洪水想在出发前把佛首的事弄个水落石出,看看里面到底藏了几根金条!可一连熬了两个夜,还没见着金条的影子——这事白天不能干,加上锯条已用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圆骨囵囤的东西锯了一半。眼看打不开了,只得把那佛首简单埋在柴堆底下,匆匆上路。
经过小孤山时那一阵激情讲演,余洪水是强打起精神,耗尽了气力。
芦生小心翼翼扶着余洪水走过木跳板,连拖带拉上了码头。
“这个新兵怎么啦?身体这么虚弱,是不是晕船了?”一位接兵部队四个兜的解放军同志站在队伍边,指着余洪水问。
“是,他是晕船。”芦生代余洪水答应。
“身体这么差!回头查查什么原因?真正不行,办退兵手续!”
“哦,同志,他是因公值夜班,一连熬了两个通宵累的!”一听要退兵,芦生赶忙替余洪水讲情。
“验上兵了,还值什么夜班?”
“哦,我们公社驻了接兵部队,大概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吧?是不是余洪水?”
那余洪水赶紧连连点头。
“哦,这还是一位好同志嘛!叫什么名字?”那位解放军问。
“告、报告首长,我、我叫余洪水。”余洪水吃力地回答。
“我不是首长。你们赶快到那边吃饭去吧!”
到了吃饭的地方,芦生发现,这个空坦地已汇聚了一大片人,全部是清一色没戴帽徽领章的新兵。
这是芦生他们这批新兵们在赴部队途中的第一餐中饭,是安庆一国营饭店的两位大嫂营业员挑来的。
“伢儿们呐!这可是你们吃的最后一餐家乡饭了喂,你们可要吃饱了喂。”两位大嫂一边打饭乘汤,一边用安庆方言叮嘱。
香喷喷的大米饭,油滋滋的海带汤,芦生吃了个饱。他看看余洪水,愁眉苦脸,大概只喝了点汤。他真希望余洪水能吃好,扛过这一关。亲不亲家乡人,好不好,家乡水嘛!
“全体注意!把你们每个人的水壶全部灌满水,准备上船!”接兵部队的同志在大声命令着。
芦生看到,接兵部队的同志每人都抱了一大箱饼干上船——这大概是以后要在船上吃的食品,芦生想。
当芦生扶着余洪水踏上上小轮的跳板时,突然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在大声喊自己的名字——
“江芦生!江芦生——”
芦生寻声望去,在另一条小轮船舷边,一个新女兵正在向自己挥手——她是陶丽娜!他乡遇故人,那陶丽娜显得格外兴奋。她手扶船舷的栏杆,一边不停地向芦生挥手,一边欢跳雀跃。芦生简单地向她做了一个手势,心想:这陶丽娜难道是去自己一个部队?

满载新兵的船队在灯火阑珊的芜湖没有靠岸,在灯光如虹的南京长江大桥边也没有靠岸,在高楼大厦的镇江还是没有靠岸。
一路上,芦生服侍余洪水吃了接兵部队递过来的晕船药,自己坐在过道上,让余洪水在自己腾出的位子上好好睡了一觉,又不时给他喂水吃饼干,他的精神好多了。
终于,满载新兵的小轮拐进了古运河,几经开闸放水,放水开闸后,新兵们脚踏实地上岸了——他(她)们已经在水上航行了三天三夜。
是晚,芦生他们走在一条沙石公路上,两旁的白杨整整齐齐,高高耸立,在夜色中列队欢迎这些远道而来的年轻人。
“芦生,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余洪水问。
“大概是苏北吧?你不是学过中国地理,这里有运河啊。”
“腊月还没有到,天气不太冷,这里怎么遍地打这么大的霜?”余洪水指着公路两旁的一望无边的平原说。
“真的,这里怎么白茫茫的一片呢?”芦生也好生奇怪。
后来才知道,他们原来真的到了苏北,那白茫茫的是苏北平原的盐碱地。

在苏北一个小城边的营房里,新兵们开始训练了。
俗话说,新兵怕号,老兵怕哨。一开始听见号声,新兵们就神情紧张,纷纷停下手里的事,跑出宿舍,看着老兵们无所适从。但,一听到哨声,反而无动于衷,待听到老兵班长催促,各种动作已慢了半拍。
这天晚上熄灯号响过,睡在下铺的大个子班长悄悄附在芦生耳边悄悄告诉他,今晚可能要搞紧急集合,让他做好思想准备。
芦生没敢脱衣服,连袜子都穿着躺在被窝里,瞪大眼睛等着。可到了下半夜,还是没有行动,他熬不住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朦胧中,一阵急促的哨声骤然响起。
从睡梦中醒来,一个新兵躺在床上咕哝着:“这么晚了,谁还在打篮球?”
一个新兵坐起身,拉开电灯朝窗外观望:“不是吧?”
“紧急集合!关掉灯!不许说话!全体打背包到操场集合!”是新兵连长在窗外压低嗓门的声音。
只听大个子班长压低喉咙大声命令:“关掉灯!赶紧打背包!”
黑暗中,芦生动作很快就把背包打好了,他又把芦花给的笛子带观音土插在背包旁,刚下铺出门,班长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黑夜里,连长带着队伍快速行进在运河堤坝上,穿梭在高高的白杨树林里。白茫茫的盐碱地被这支没有武器装备的队伍溅起一阵阵尘埃。
运河在身边悄无声息地流淌着,不远处,一阵阵汽笛声在催促着船闸开闸放行……
“向后传!不许掉队!”连长边跑边发布命令。
“向后传!不许说话!”
“坚持就是胜利!”
…… ……
在这些短促的命令声中,新兵连在营房外绕了一个大圈子,新兵们终于气喘吁吁回到了营房的操场。
连长召集班排长们碰头后,作了简短的总结。大家松了一口气,回到铺上宽衣解带,都准备睡安稳觉了。
不想三更时分,又一阵急促的哨声把新兵们从沉睡中惊醒!
“有情况!全体打背包在门口集合!”黑暗中班长低声而又有威慑力的命令着。
这下,宿舍里一片嘈杂声,根本没有思想准备的新兵们手忙脚乱老半天才出了宿舍门。芦生幸亏在家练习了几遍打背包,所以第一个站在了班长身边。
又是在营房外兜圈子,不过,这个圈子兜得更大。等回到营房,天已大亮了。
这次,这个新兵连可以说是接受了一次严峻的考验。讲评时连长从队伍里拉出芦生和余洪水。
这下,整个队伍里一片轰然大笑!
只见余洪水军帽不见了,被子散了,横搭在颈脖上,上面还加了一双用鞋带连在一起的黑色大头棉鞋,手里拖着背包带,腋下夹着枕头包。
“你们大家看看!这像什么!?狼狈不堪,简直就是残兵败将嘛!同志们,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哪同志们!当然啰,你们是新兵,我或许要求太高。可是,同样是新兵,这位同志为什么能做到呢!大家看——”
连长把芦生拉到队列前面说:“他的一身行装就没有被拖松散,整整齐齐,利利索索,像一个训练有素的革命军人嘛!呃?你这是——”连长忽然停止了说话,从芦生的背包上取下系着小红袋的笛子说。
“报告连长,这是笛子,这——”芦生不好意思说观音土的事。
“哦,你还会吹笛子?好呀!咱们连有文艺骨干了。呃?这个小袋袋里面是什么?”连长好奇地问。
“报告连长,这是家乡的一撮土!”芦生只得老实回答。
“哦——我看看。”连长拉开袋口,仔细看了看里面观音土。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要带上这东西?”
芦生一时语塞。
“不要紧,你跟大家伙说说!”
“连长,这是家乡的亲人要我时刻带在身边,意思是要我不要忘记可爱的家乡,不要忘记家乡的亲人!”
“好!这是多么朴实的话呀!同志们!我们就是为了保卫家乡,保卫家乡的亲人们才来当兵的!这位同志——呃,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连长!我叫江芦生。”
“江芦生同志和他的亲人的言行告诉我们,我们为什么来当兵,为什么来扛枪的!只有刻苦训练,我们才能成为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的部队。只有这样,才能保卫我们可爱的家乡,保卫我们可爱的亲人,才能使我们的祖国和亲人们放心!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同志把这两样看似不起眼的东西没有留在宿舍,说明他的敌情观念强——从实战出发,这些东西没有留给敌人,这就让敌人摸不清搞不懂我们的底细,使他们永远没有可乘之机!……”
芦生万万没有想到,芦花这个单纯的举动,给自己在部队领导脑子里留下了第一个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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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连的艰苦训练开始了,江芦生品学兼优必将是前途无量。  发表于 2012-7-31 23:33
新兵连的艰苦训练开始了,江芦生品学兼优必将是前途无量。  发表于 2012-7-31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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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1 09: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回  展肖像  做广告无事生非
率战友  驱无赖英雄救美

月色如霜,江风习习,几声孤雁凄厉的叫声掠过小孤山头,传到江堤下田畈里江家那新盖的瓦屋顶上。偌大的连三间的房子,现在显得是那么空旷清凉安静,好久,才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
    “妈,什么叫啊?”是芦花起身靠在了床头,睁着圆圆的双眼没有一丝睡意。
“是失群的大雁。”江婶和衣靠在床的另一头。
“妈,它会撵上成群的大雁吗?”
“会的,它记得它南方的老家!”
“妈,它一个人能飞得动吗?”芦花哀切地问。
“是呀,现在就全靠它自己,再没有老雁在最前面为它挡风雨,也没有兄弟姐妹相伴啦。”妈妈的声音也有些凄凉。
“哦,没有兄弟姐妹伴在它身边,它太可怜,太孤单……”不知怎的,芦花眼里闪动着泪花。她起身爬到床那头,偎在江婶怀里,“妈,我真想我哥哥……”
“我的好伢,我做妈的更想啊!我这几天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但是,男伢总不能在妈身边一辈子,他要走南闯北,要四海为家,奔自己的前程!”江婶抚摸着芦花的头说,“只是,他为什么至今还不写个信回来呢?”
“说不定哥哥的信已到了路上,妈,你要放宽心,不要太掂念。我在你身边,会更加为您分担操劳的!”
“是啊,幸亏有你在我身边。只是苦了你了。为了我,你真是有福不晓得去享啊,我的好伢……”
“妈,您以后在不要提这个事了,您的养育之恩我一辈子都报答不了!”芦花紧抱着江婶说。
“芦花,你明天去把我们照的相片拿回来吧!”
“啊,我差点把这个事忘了呢!”
娘儿俩依偎着,久久不能入睡。

芦花吃过早饭,围上那红色维尼纶围巾正准备出门,江婶说:“芦花,要不要我陪你去,或者等你表姐过来了再跟她一起去?”
“妈,我又不是小孩,过江就到了,要人陪什么?”芦花说。
“你一个女伢,单身出门,我总是不太放心。不像以前有你哥哥……”一提到芦生,江婶鼻子一酸,说不下去了。
“妈,你放心啊,我早去早回就是……”一扭头,芦花含着眼泪上路了。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芦花形单影只,她不由得又想起跟哥哥在一起的那些快乐的时光。要是往常,和哥哥相邀相伴,形影不离那该是多好啊!她有些后悔,不该那样迫切地让哥哥去当兵。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刚到轮渡码头,那渡轮就靠岸了。芦花急忙上去,只等开船。
过江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刚才空空的坐舱基本上坐满,“呜——”一声汽笛响,渡轮就动了。
忽然,坐舱里响起了二胡的琴声和歌声——
“春季里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秀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鸳鸯各一方。
…… ……”
这首凄凉的歌,使芦花触景生情,又引起了她对哥哥的思念——现在自己和芦生哥真是天各一方啊!她恨不得飞过江去,把自己和芦生哥的相片立即拿到手,把芦生哥紧紧拥在怀里。
卖唱的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拉二胡的老头。没唱几句,那小女孩就捧着一个破茶缸,挨个向人讨钱:“给点吧,给点吧——”那小女孩的声音沙哑,可怜巴巴。芦花不由得从兜里掏出五分钱,放进小女孩伸过来的茶缸。

渡轮终于靠岸了,芦花匆忙向照相馆奔去。
走到照相馆门口,只见那照相的老师傅正在玻璃橱窗里张贴什么,芦花走近一看,呃?那老师傅仔细张贴的不正是自己的相片嘛?怎么这么大?而且与哥哥分开了,单独一个人,放在这玻璃里干什么?
她走上前去,和气地说:“老伯伯,这张照片是我的,请你给我吧!”
那秃顶老头看了芦花半天说:“哦哦,这张不是给你的,你们的相片在里面。跟我来,我拿给你。”说着,从里面拿出一个纸袋,交到芦花手上。
“老伯伯,这张大的我也要。”芦花指着橱窗里的大照片说。
“啊?不不!这大的相片不是给你的,这是我用来做展览的。”老师傅说。
“嗨,老伯伯,你不要把我展览,我不需要展览!”
“不是你需要不需要,我的意思是让它给我做做广告!”秃顶老头指着橱窗里的相片说。
“老伯伯,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你怎么能拿我的相片做生意呢?天天放在这里展览,让人家指手画脚,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没有办法!这相片是我的,是我放大的!”
“老伯伯,这上面是我的像呃!你不能这样做……”
芦花就要去取下那相片,那老头偏不肯,两个人争吵拉扯起来。
一下子,引来许多围观者!
四五个帽子歪歪戴,头发留得怪的小青年拨开人群,七嘴八舌阴阳怪气地说——
“嚯!这小美人比相片上还漂亮呢!”
“小美人,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小美人,这么漂亮的照片能不能给我一张做个纪念哪?”
“也给我一张,我请你上馆去!”
“见财有份!也要给我一张哦!”
说着,就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直往芦花身上靠。
“呃!小伙子们,你们可不能欺负这个乡下女孩!”那秃顶老头上前阻拦,被那几个小无赖推了个仰面朝天,跌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好你个老色鬼!给我靠边去!”
几个人继续围着芦花纠缠。可怜芦花东躲西藏,都摆脱不了他们,她只好把相片紧紧抱在怀里,无助地蹲在地上,低头痛哭着,任那些小无赖作贱。她唯一想做的就是不让他们抢去相片!
“嗨嗨嗨!小伙子们,这小姑娘我认识,是江对面小孤山下的人,穷人家的孩子,你们可不要欺负她!”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人群外大声呵斥!
芦花睁开泪水朦胧的眼睛,看看那人——好像是帮邱志鹏开机帆船的船工。她正想起身求助,不想这些无赖围着那船工猛地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还说:“穷人家的女伢能长得这么水灵,这么招人喜爱?!去你的吧!再多管闲事,小心敲断你的腿!”
“好!你们等着!”那开机帆船的就急忙跑开了。

正当芦花不得脱身时,邱志鹏带领一群清一色穿国防绿戴红袖章大概都是他的‘战友’匆匆赶到。他们一边跑,一边解下武装带围着那几个欺负芦花的小无赖一阵猛打猛抽!那几个小无赖不堪一击,抱头鼠窜,刹那间,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芦花!你怎么一个人过江啦?让我看看,你没事吧?”邱志鹏扶起惊魂未定的芦花,替她拍掉身上的灰尘。
“邱、志鹏哥——哥!你怎么、知道了?”这时候遇见邱志鹏,芦花把他当成亲人,一阵心酸,眼泪汪汪泣不成声,把头抵在邱志鹏胸前,一肚子委屈不知道从何说起。
“是这位航运公司的同志告诉我的。”邱志鹏指着那位开机帆船的人说。
“谢谢您,要不是您……”芦花一边掉眼泪,一边向那船工鞠了个躬。
“不怕!芦花,有我在彭泽县,那些小流氓就别想在这里欺负你!”邱志鹏用手理着芦花一头乱发说,“到底怎么回事?”
芦花就把相片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走,找那个老狗日的去!”邱志鹏说。
“算了,志鹏哥,我得回去了。”
“那也得去把那相片取走啊!”
一行人又来到照相馆,邱志鹏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橱窗里的大相片取下来,放到芦花怀里。又把那秃顶的老头拽出来,伸手说:“拿钱来!”
“拿什么钱?”那老头莫名其妙。
“广告费!侵权费!肖像费!你懂不懂老混蛋!?”邱志鹏几次举手要揍那老头,都被芦花拉住了。
“老师傅,你这真是烧香惹鬼,晒谷惹鸡!”芦花又好气又好笑。

邱志鹏非要陪芦花上轮渡过江,说是要把她亲自交到芦生妈妈手里他才放心,说是只有这样才对得起老同学。芦花拗不过,只得随他。
轮渡上,见芦花闷闷不乐,心事重重,邱志鹏想让她开心一点,就让那两个卖唱的来一段。那小女孩刚开口唱“春季里来——”就被邱志鹏止住:“谁叫你唱这个?不许唱这个!唱‘手拿碟儿唱起来’——洪湖赤卫队的!”
“先生,我们还没有学会,唱得不好,你别见笑。”那拉二胡的老头说。
“唱吧唱吧!”邱志鹏有些不耐烦。
那小女孩不太熟练地敲着小碟子,就开始唱——
“手拿碟儿敲起来,
小曲好唱口难开。
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
先生老总听开怀。
…… ……”
“这新歌真好听。”
“这小女伢唱得也好。”
“这同志也很会点歌。”
…… ……
船上一片赞许声。
邱志鹏很高兴,给了那小女孩一毛钱。
芦花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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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邱志鹏危难之时显身手,不然美少女真要吃亏了。  发表于 2012-8-1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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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2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回  流血汗  勤练兵苦中求乐
见老乡  诉心声忙里偷闲

这天,是芦生他们这个新兵连大喜的日子,部队给所有新兵都佩戴了鲜红的帽徽领章,包括差一点被退兵的余洪水在内。一时间,新兵们兴高采烈欢天喜地英姿勃发精神抖擞欢欣鼓舞意气风发光彩照人!他们有的三五成群照像留念,有的疾笔家书报喜。
芦生坐在宿舍窗前,开始给家里写第一封信——
母亲大人:               近安!
自从离开家后,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孩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母亲和妹妹,但因军训紧张,所以现在才给家里写信,万望见谅!
母亲,这一个月的时间,一有空闲,我就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妹妹芦花的事。我已经是一名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时刻听从祖国的招唤,很多事情不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最近,中苏边境形势紧张,美国借‘北部湾事件’,叫嚣要炸平我们友好邻邦越南首都河内!我们是高炮部队,随时有奔赴前线的可能!
所以,恕孩儿直言,我觉得应该让芦花尽早去南京,回到她亲生父母身边,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她的美好青春。
母亲,孩儿也知道你为了我们吃了不少苦,知道你老人家也舍不得让芦花妹妹离开!但是,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她再跟我们受苦受累。
所以,母亲,您好好劝劝妹妹芦花,让她过年前一定要去南京跟她家人团聚。她走后,我考虑可以叫表姐搬来我家住,以免妹妹芦花担心。
我马上要下连队了,具体叫我干什么还不清楚,但我一定服从分配,把它干好,请放心!
好,就此搁笔。祝母亲大人安康!顺祝妹妹快乐!
儿芦生拜上
信刚写完,余洪水喜滋滋进来,毛手毛脚就要抢芦生的信看:“是写给芦花的吧?能不能公开让我学习学习,看怎样写恋爱信?”
“别开玩笑了,是写给我妈妈的。你照像啦?”
“是呀,你也出去照一个吧?寄给你心爱的的芦花妹妹呀!”
“去你的吧!”芦生把信揣好,对余洪水说,“走,我也去照一个!”
两个人说说笑笑出去了。

新兵连进行实弹射击后,就要分到各个老连队了。芦生和余洪水被分到师直通信连。芦生要去有线排三班,而余洪水则被带去了炊事班。
到连部来接芦生的就是他新兵班的班长。一见面,他兴奋地说:“日小妈!江芦生,咱俩真有缘分!”就忙不迭地替芦生拎水壶,背挎包,生怕芦生要被别人抢走一样,拽着他的手就往外拖。一边走一边说:“我叫罗学友,江苏沭阳人,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筐,以后班里的事你多给我出出主意。”
到了宿舍,一阵掌声响起,像事先安排好的,班里的战友分两排欢迎芦生的到来,弄得芦生手足无措。
“好了,向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新兵连最棒的兵江芦生。怎么样?我的面子不小吧!这可是咱们连队唯一的高中生!现在大家互相介绍一下。”班长对芦生能分到有线三班做他的战士感到骄傲。
战友们纷纷相互握手自我介绍。
“我的个乖乖吔!这么高的文化,咋分到俺们大老粗一块来啦?”一位五大三粗的河北兵叫马堂芬,他咧出一嘴大白牙惊讶地说,“从今往后,俺给俺媳妇写信可省心了吧!”
“马堂芬又想媳妇啰!” 宿舍顿时一片笑声。

紧张的军训开始了。这天是五百米收放线。把一拐被复线放在砂石公路上,又举着线拐收起来,来回一千米跑步进行。有线排长跟在芦生身后大声说:“直腰挺胸眼向前,一步一圈打起浪!”
十几个往返下来,往线拐绕线的右手已经被拉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左手也渐渐举不起线拐。看看不远处,班长和战友们练得正起劲。马堂芬呲着大白牙,迈着稳健的步子,把那被复线打起高高的波浪,一个逐着一个。芦生擦擦汗,努力坚持着。
终于,排长命令:“收放线到此结束,各班自由安排其它科目!”
有线三班在公路边一块空地上围着坐下。
“来,让我看看你的手。”班长关切地拉过芦生的手,“嗯,我知道出血了,再练一两个星期就会起老茧。他拉过马堂芬手给芦生看,果然如此,那河北的兵掌心结了厚厚一层老茧。
“好了,收放线就练到这里吧。下面,我们开始学习接线头。”
班长让大家围坐在他周围,手把手教被复线的几种接法——蛇口结、对口结、岔口结、并口结等。其中并口结速度最快,在战时最实用。
为了活跃气氛,班长特意安排一个训练科目——让芦生和马堂芬用普通话在单机里传达炮兵的常用口令。
班长在电话那头传出——“飞机进入火网,拦头射击!”
马堂芬在中间却传成——“肥鸡进入伙房,馒头上气!”
在电话终端的芦生听了就傻了眼,这些平常的军事术语,从他嘴里出来,怎么全部变成了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厨房用语了呢?他笑着问班长传的什么意思,当班长准确地再重复一边时,芦生笑了,就暂时忘记了手疼。也难怪,马堂芬是从炊事班出来的,他把所有事情都与他原来的本职工作挂勾联系。当马堂芬听懂了口令时,自己也呲着大白牙笑了。班长吩咐芦生和马堂芬互相学习,取长补短。
晚饭时,炊事班用木桶装了一桶汤,马堂芬悄悄告诉芦生一个捞稠的好办法——
勺子沉到底,
轻轻往上提,
上提不要慌,
一慌就光汤!
芦生试着做了一边,果然效果不错!他知道,马堂芬脑子并不笨,只是没念书。

晚饭后,班长接连里通知:今晚连队要去师部大礼堂看电影。师直所有连队和后勤部各单位都要参加。连部要求所有战士全部换上新军装,严格注意军容风纪,因为放电影前要进行歌咏比赛。
芦生一边擦他的铁把冲锋枪,一边问班长:“班长,能不能透露透露今晚放什么电影呀?”
班长说:“以我的经验,不外乎——越南的飞机大炮,朝鲜的哭哭笑笑,阿尔巴尼亚的搂搂抱抱,中国的新闻简报,好没啥看的!不过,今晚与以往不同,要进行歌咏比赛,不能打马虎眼!”
大礼堂里,华灯初亮。通信连的士兵从两侧玻璃门进来,悄无声息地在座位前站直。只听一声令下:“坐下!” ,“哗”地一声,士兵们就整齐地坐在位子上了。
“全体注意啦!歌咏比赛现在开始!各单位按照入场顺序进行,自选歌曲。”一位政治部副主任在舞台的银幕前大声宣布着。老远望去,那位首长只有一只胳膊,芦生记起来了——他就是在彭泽县看他们演出的接兵部队的那位首长。
话刚落音,前排就有一个女兵站起来,转身面向后面,用熟练的手上动作,准确的节拍,指挥卫生科的女兵唱起了‘南泥湾’。
芦生眼前一亮——这不就是陶丽娜吗?她那清脆甜润的歌喉是那样熟悉!红色的帽徽领章衬托着她白净的脸膛,显得格外光彩夺目。看着她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表情,芦生不由得从心里佩服——部队真是大容炉,把一个娇小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转变成了一位标准的女军人。
“江芦生!出列!”忽然,连长大声命令。
芦生‘唰’地像弹簧一样从座位站起来,走到连长跟前。
“今晚比赛全部是由新兵指挥,你来!鼓足劲,精神点!让人家看看咱通信连的新兵是啥样的!”连长鼓励说。
“是!”芦生响亮地回答。
想到陶丽娜一个女孩子都那么镇定自若,本来很紧张的芦生很快就平静下来。其实芦生在学校班级歌咏比赛时担任过指挥。只见他亮起嗓门,铿锵有有力地起了头“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顿时,这富有激情的抗战歌曲响彻整个大礼堂。芦生指挥的节奏感相当强,当他在空中有力地收住最后一个音符的动作时,全场爆发出一阵暴风骤雨似的掌声。他清楚地看见,前排的陶丽娜一边鼓掌,一边转过头来朝自己笑。
接着,特务连唱‘打靶归来’,侦察连唱‘学习雷锋好榜样’,运输连唱‘我是一个兵’。
当那位独臂主任宣布通信连获得第一名时,全场长时间热烈鼓掌。班长罗学友从旁边狠狠擂了芦生一拳:“日小妈!江芦生,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接着,就掀起了拉歌高潮——
“卫生科,来一个!”
“通信连!唱一个!”
“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
“一二三,快快快!”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已经等不急!”
歌声,笑声,掌声,在这个千人大礼堂此起彼伏。
…… ……
电影开始放了,果然不出班长所料——新闻纪录片‘红旗渠’。

余洪水分到炊事班后具体工作是养猪。听说他情绪不高,趁星期天芦生去看他。绕过一个浅水塘,就到了一排矮屋,这就是连队的猪圈。
猪圈的矮墙边,余洪水正靠在那里晒日头。猪圈里被水冲得很干净。一只老母猪正陿意地一边晒太阳,一边任凭小猪仔在肚皮上拱奶水。隔壁的圈里,两只架子猪吃得肚子溜瓜滚圆,躺在那里不动弹。
“嗬!这猪让你养得膘皮肉壮,干得不错啊!”芦生坐在余洪水身边打趣地说。
“别拿我开心……”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余洪水仿佛一肚子委屈,“想不到到部队来是来养猪。看人家分得多好——驾驶班,摩托班,电台,修理所,载波班,最差也是通讯班,都有一技之长!不像我,干了个猪倌,嗨!你说我窝囊不窝囊?我妈妈要知道我在部队养猪……唉,不说了。”
“你别不高兴,我听老兵说,凡是做饲养员的都是重点培养对象。好多人想都想不到呢!你别辜负组织上的一片好心!”芦生的确听老兵说过这种话。
“别来宽我的心啦!组织上不培养你高中生,反到看中我了,那不是乱弹琴。”
“反正到了部队都得准备吃苦,你看看我的手——”芦生把有血口的手伸给余洪水看。
“你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电话兵又苦有累,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呃!你说说,这部队怎么用人的这是?”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不能给家里人丢脸。”
“听天由命吧。呃,看电影的时候你看见没有,那指挥唱歌的是陶丽娜呢。”
“那又怎么样?”
“赶明儿我们去卫生科看看她。”
“没有病去卫生科干嘛?”
“嘻嘻!都是长江边上的人嘛,想见见,不干啥。”
太阳照在矮墙上,芦生感觉背上暖烘的,就起身,忽然,他发现猪圈里矮墙边一根挂着灯罩的电线杆被架子猪啃出一圈深深的槽,只剩细细的木头芯子,电杆的瓷壶上掉下两根电线,裸露地悬在那儿,就对余洪水说:“这电线杆马上要倒了,你不把它转移一下?”
“等老母猪下次下仔时,再移到外面来不迟。”余洪水无所谓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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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江芦生就是这样的金子。一封家书感人肺腑。  发表于 2012-8-3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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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3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回  危急时  救排长争先恐后
伤心地  悼战友痛心疾首

星期天的上午,战友们自由活动——有的去军人服务社,有的请假上街照相,有的去卫生科看病。余洪水无病呻吟,说自己胃疼,也去了卫生科——他是要去看陶丽娜。
芦生坐在窗前,想给家里写信——虽然不能像芦花说的三天一封,但是分到通信连已经一个星期了,也想把戴帽徽领章的照的相片寄回家。
正要动笔,马堂芬过来了,他呲着大白牙笑着说:“江芦生,我想请你给俺媳妇写封信,你甭笑话俺。”
两个人就坐在桌前,长一句短一句,边写边聊天。
窗外篮球场上,有线排长带着九个兵分两队打篮球,有一个新兵把篮球抱在怀里从这头径直往那头篮筐跑,中间也没有运球动作。操场上一片笑声。有线排长一边笑,一边教那新兵如何运球和跑‘三步篮’。
芦生不由得也笑出了声。
“江芦生,你笑嘛?”马堂芬问。
“哦,你继续说,我接着写。”芦生收回了视线。
参军前马堂芬已结婚,信是写给他媳妇的。芦生问一句,马堂芬憋红了脸半天才吐一句——他叫媳妇对公婆要孝顺,晚上要睡炕里头,心烦就多跟小姑谈谈心。还说,部队驻地盛产苤蓝,这菜很好吃,赶明儿探家时带些种子回家,告诉她怎样种等等。
芦生边写边等马堂芬的下一句,不由得又向操场望去——
忽然,一个兵从篮架下一个长传,把篮球直接抛到另一头,没人接得住,那球就快速滚进猪圈旁那浅水塘里。排长让大家休息,自己脱掉鞋子,卷起裤脚,要下水去捡那漂在水面的篮球。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排长刚把脚伸进水里,就全身一阵痉挛,一头栽进那浅水里!接着手脚一阵乱弹,就躺在浅水里不能动弹了!
先前打篮球的几个兵一看事情不好,就纷纷起身,一个接一个往水里跳,哪知都像排长一样,个个全身一阵痉挛抽搐,就都栽倒在水里不能动弹了!
“不好!”芦生和马堂芬同时起身跑出宿舍,跑到浅水塘边。那马堂芬就要往水里跳。
“不对!这水这么浅,他们不是不会游泳,是这水里有问题!”芦生一把拽住马堂芬,但这五大三粗的白洋淀边长大的汉子仗着一身好水性,用力甩开芦生的手,跳进水里,不料,他也全身一阵痉挛抽搐起来!只见他龇牙咧嘴,费了好大力气,硬是躺在水里把有线排长托在自己身上!
芦生没有贸然下水,他想:这水里难道有妖魔鬼怪?有邪气?!人跳下去怎么都痉挛抽搐起来?他迅速环顾四周,突然,发现猪圈里那裸露着两根电线的木杆倒在了水里,他猛然醒悟——水里有电!水也是导体,这是自己学过的物理知识。原来,战友们是因为触电,才倒在水里的!
“不好!”说时迟那时快,芦生飞也似地跑过去,把那电线杆迅速拉出浅水塘。
奇迹发生了!那些打篮球的兵痛苦地呻吟着,一个个吃力地站起了身,只有排长和他身下的马堂芬还在水里。
芦生迅速跳进水里,把排长拖上来,把他伏在自己大腿上,用膝盖顶着他的肚子,轻轻拍着他的背。
老半天,排长才吐了好几口浑水醒来,他睁开眼,见周围的兵浑身是水,一边呻吟,一边费力地说:“你、你们都没有事吧?”
“排长,我们都没有事……”
“奇怪,这浅水塘怎么了?以前也下去过,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呀!”
“排长,这水里有电!”芦生说。
“啊?!快!你们、快、快看看水里还有没有人?”
大家这才想起马堂芬——他还在水里一动不动地躺着!
战友们七手八脚把马堂芬抬到球场上,芦生用刚才的办法给马堂芬吐了水,但他却没有醒来!
排长一边给马堂芬做人工呼吸,一边大声喊:“快去打电话!叫卫生科派救护车!”

救护车卷起一长溜灰尘,急刹车停在篮球场上。一位医生带着两个护士慌忙从车上下来,芦生一眼就认出其中有一个就是陶丽娜。只见她扛着担架,熟练地铺在马堂芬身边,又和另外一个护士以最快的速度把马堂芬抬到担架上,送上救护车。
一身泥水的有线排长含着眼泪哭喊着:“他是为了救我呀!他是为了救我……”硬是挤上了车。
“陶丽娜!你们一定要救活他!”车后,芦生禁不住大声喊叫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还活生生笑呵呵羞切切唠唠叨叨腼腼腆腆一笑一嘴大白牙的马堂芬,此刻却躺在那车上,紧闭着双眼,任凭医生双手使劲一压一松地在他胸脯上做人工呼吸!
都是那倒下的电线杆惹的祸!芦生不住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他有一种负罪感——如果昨天把那电线杆的事向连队回报,或者自己当时就把那电线杆移出来弄稳当,或许今天就不会出这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
但愿马堂芬这壮实的北方汉子能闯过这一关!芦生含着眼泪把马堂芬给他媳妇的信写完。

是晚,连队集合晚点名。向来一脸慈祥的指导员脸拉下来令人生畏,他沉重地说:“同志们,刚才连长从卫生科打电话传来一个令人痛心的消息——马堂芬同志经过千方百计的抢救,甚至打开胸腔进行心脏的人工起博,都没有挽回宝贵的生命!一个年轻的可爱的同志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指导员眼睛红红的,饱含着眼泪。
“同志们,马堂芬在带电的水里,硬是把我们的有线排长托出水面,大家可以想一想,这需要多么顽强的毅力和斗志!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救出战友,这就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本质!在和平时期需要这种精神,在战争年代更需要这种精神!”突然,指导员语气激昂地说。
“特别要提到的是,下午所有打篮球的同志都做到了这一点,他们都纷纷跳进水里救人,没有一个人退缩!在这里,我要郑重地宣布一件事,那就是,我代表通信连党支部,为两个同志请功——一个当然是马堂芬,另一个就是江芦生同志!在危急关头,他没有蛮干,而是冷静地从水里拖出电线杆,截断了电源,从而避免了一场更大的灾难!后果不堪设想哪同志们!江芦生的所作所为更加有力的说明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的‘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同志们,学习文化对与连队建设来说至关重要啊!”指导员的话语重心长。
“报告指导员!我想发言!”
忽然,有人在下面举手报告,战士们转头望去——是江芦生。
“好,请江芦生同志讲话!”指导员五指并拢,向着芦生做了个请的姿势。
“指导员,同志们,万万不能为我请功!今天发生这件事,与我有相当大的责任,也就是说,马堂芬的死与我有很大的关系!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说着,芦生哽咽起来。
队伍里一片哗然,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家静一静!等江芦生同志把话说完。”指导员一脸疑惑,大声说。
芦生就把看见猪圈电线杆要断要倒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边。末了他沉痛地说:“如果我当时就把那电线杆重新安装好,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事。我要向组织上作深刻的检讨……”芦生越说越伤心。
整个连队一片寂静。指导员低着头背着手在前面来回踱步,老半天,他手一挥:“各班回去讨论!”
回到班里,班长冷着脸,闷了半天才开腔:“你、你江芦生是吃错了药怎么的?你、你江芦生是不是嘴里没有来复线乱扫机枪怎么的?你来咱们连队才几天?那猪圈电线杆的事怎么能怪你?那电线杆什么时候要倒什么时候不倒你江芦生怎么知道?日小妈!要不是你,咱们排要彻底完蛋你知道吗?!排长要去见马克思,那些打篮球的战友都要送命你知道不!?你看看现在——你自己不要表彰,不要什么二三等功不说,你叫我们班我们排我们连怎样向上面回报这件事?你这一捅,可捅了个大马蜂窝!你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扯!?电线杆要倒了还视若不见,还置若罔闻,这说明班里战士没有责任心,说明连队建设不过硬,管理不严!告诉你江芦生,你可给连长指导员出了大难题啰!”
“班长,我是实事求是,这事的确是我的责任……”芦生不感到委屈,他只觉得心里有愧。
“现在一切都晚了,唉……”班长垂头丧气。
熄灯后好长时间,有线三班没有一个人睡着,叹息声此起彼伏。

第二天早饭时,余洪水找到芦生,火冒三丈:“好你个江芦生!你是个地地道道的糊涂蛋!葫芦挂在壁上好好的,你非要挂在自己颈上!我当饲养员才几天?我都没有发现电线杆要倒!更不知道它前天晚上就倒!就你逞能,你眼尖,你有本事,你有责任心!到手的表彰不要,到手的立功状不要,非要讨处分,非要连累我,非要连累全连!我马上就写信告诉你妈,告诉芦花,说你是个蠢猪,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我看你怎么交代?嗐!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哟……”
芦生被熊得哑口无言。他想不到自己表露的愧疚之意竟招来如此多的误解和责难。讲出去的话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一切只好顺其自然了!

追悼会就在通信连浅水塘边的篮球场上开。各单位都派来了代表。卫生科参加抢救的陶丽娜和那位军医也来了。
有线排长声泪俱下地致悼辞——他先是看着稿子念:“……马堂芬同志,生前生活简朴,训练刻苦,作风顽强。他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为了革命事业和战友的生命不惜赴汤蹈火……”后来他一边说,一边泣不成声:“……我、我真该死!让这样一位淳朴憨厚的战友为我牺牲。要知道,马堂芬同志为了祖国这个大家,舍弃小家,他结婚不到一个月就来参军,把他新婚的媳妇……”他说不下去了,底下也是唏嘘一片!
陶丽娜更是控制不了自己,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哽咽着,眼泪哗哗往下流。她清楚地记得,为了救人,这个白洋淀的河北汉子连鞋袜都没有脱。她还清楚地记得,这年轻的战士紧咬着一口洁白的牙齿,为他做口对口人工呼吸时他身上还有微弱的体温。
部队决定给每个跳水救人的战士口头嘉奖一次,给马堂芬记三等功。而对江芦生,却只字未提。并决定由保卫科的一位干事和有线排长把马堂芬的立功证书和骨灰盒送去他家乡。
临走前,芦生把那封信默默交到排长手里:“这是马堂芬牺牲前托我给他媳妇写的信……”当排长把信塞进包骨灰盒的红布的时候,两个人又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浅水塘’事件在师直引起悍然大波!各单位不仅展开安全大检查,而且围绕江芦生是应该给嘉奖还是应该受处分展开大讨论。最后这事不知为什么不了了之,但通信连江芦生的名字却从上至下广泛地传开了。
通信连的连长指导员被调走了,为此,芦生一直闷闷不乐,深感内疚。

点评

读完这回很痛心。各行各业,每当意外发生后,总有事后追究,虽然吸取了教训,可是很多地方还是令人哑口无言。  发表于 2012-8-4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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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4 22: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回  话亲情  姐和妹不见其人
问冷暖  母与女只闻其声

余洪水果然给家里写信,写给他叔叔余大船,说芦生在部队乱说西天,自己无事找事,差一点还连累他余洪水。
一大早,那余‘副主任’就骑着自行车赶到江婶家,把‘浅水塘’的事一说,煞有介事地对江婶和芦花说:“……在部队哪能像在家里,要看领导的脸色行事!现在好了吧,指导员连长都因为他受处分了。连累我家洪水事小,得罪一大片人事大,你家江芦生还能当几天兵!?”
一番话,把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吓得惊慌失措,江婶搓手跺脚,芦花眼泪汪汪。
“这可怎么办?赶紧写信给芦生,叫他时时刻刻要紧眨眼慢开口!哦,说这些现在是不是迟了?”江婶说。
“我哥哥也是,自讨苦吃。我们现在怎么办?远水解不了近渴!”芦花一脸愁云。
“办法到是有一个,就是——”余大船故意卖关子,欲言又止。
“唉,余主任,事到如今,你有什么办法,赶紧说出来听听!”江婶恨不得把余大船肚子里的话掏出来。
“反正是为了芦生他们好,我就直说了吧!这个办法是——叫芦花立马拍一份电报给她爸爸。芦生他们是在南京军区当兵,刚好属他管辖,让他部下好好关照这两个孩子。”
“这……怎么好意思惊动齐凯?”
“你这个妇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等芦生摘掉帽徽领章卷铺盖回家,你哭都来不及啦!”
“妈,我去!不就是拍份电报,又不是写七品文章。我马上去镇里邮电所!”
芦花见风就是雨,把红围巾往颈上一围,就要出门。
“我带你!”那余大船推着自行车在后面追。
“不用,你上前走吧!”芦花说。

一阵阵江风迎面掠过,芦花感到一丝丝凉意,她不由得把围巾向上围住半个脸膛。远处,江心洲芦苇荡往日一层层白色的芦花已被江风扫落,好多苇杆纷纷倒下,那里没有了往常浩瀚的气势,给人几分凄凉的感觉。
忽然,江风送来一阵洪亮动听的男高音——
“花儿没什么这样红?
  为什么这样红?
  红得好像红得好像燃烧的火,
  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
  …… ……”
这歌声打破江边沉静,使芦花不由精神一震,抬头寻声望去——
原来是邱志鹏正兴蹦蹦向这边走来,只见他手里还拿了一个玻璃相框。
两个人不期而遇,都显得格外兴奋。
“志鹏哥,你这是去哪儿?”
“你呢?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镇里。”
“我去你家。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邱志鹏举着手里的相框说,“上次送你回家,看到你那张大照片没处放,我就想给你做这件事,把它挂在墙上。”
“哦,那你,那你去我家交给我妈吧。”
“你不跟我去?”
“我有急事。我要去拍份电报。”
“拍电报?给哪里拍电报?”
“给南京军区后勤部。”芦花很认真地说。
“哈哈哈!你说什么?你,就你?给南京军区后勤部拍电报!?你没有吃错药吧?你没有发高烧吧?”邱志鹏简直莫名其妙,不相信这种话出自一个乡下女毛孩的嘴。
“真的,志鹏哥,我去给我爸爸拍电报。我哥哥在部队出事了,叫我爸爸关照关照!”
邱志鹏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哎哎!你给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芦花把前因后果一一说出后,那邱志鹏还是一头雾水,老半天理不出头绪。
“你是说,南京军区后勤部长是你亲生爸爸?”
“啊。”
“你是说,姚兰,姚科长是你亲生妈妈 ?”
“啊。”
“那——那你还留在这长江边的小孤山下干嘛?”
“我哥哥去当兵,我必须留在这里照顾我妈妈!”
“你这个妈妈不是你亲妈妈?”
“嗯,不过,比亲妈妈还亲!”
“芦生不是你亲哥哥?”
“嗯,不过,比亲哥哥还亲!”
“哦——原来如此!”邱志鹏宛如大梦初醒。
“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我说芦花呀芦花,你,你叫我怎么说你!”
“我要走啦!”芦花把围巾围紧,“你先去我家吧。”
“呃呃——等等!你那个电报不能乱拍!”站在那里愣神的邱志鹏忽然转身一把拉住了芦花,“也拍不出去。”
“怎么?你不要我耽误时间了。”
“走!去我家,让我爸爸亲自给你妈妈打电话!”

“嗯,果然像姚兰姚科长!”一见面,邱政委就这样说。
“爸爸!你快帮帮忙,给她妈妈打个电话吧!”邱志鹏在旁边迫不及待。
“姑娘,你别着急,喝口茶,慢慢说给我听!”
当芦花把‘浅水塘’事件说完,眼泪跟着要往下淌的时候,邱政委猛然站起身:“这、这简直是乱弹琴嘛!毛主席早就说过:‘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你哥哥因为是有文化,才救了那些战友的生命,应该嘉奖,应该立功的!怎么反而得罪人连累人呢?部队肯定是出于其它原因。不要紧!姑娘,不打电话给你妈妈爸爸,你哥哥也不会有什么事。电话嘛,我还是要打一个,告诉他(她)们你现在的心情。”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喂,请问找谁?”
“你是,姚——?”
“我是齐海燕,是姚兰的女儿。”
邱政委赶紧捂住话筒,转脸对芦花说:“齐海燕?你认识不?”
“是我妹妹。”芦花小声说。
“哦,”他对话筒里说:“我是彭泽县人武部政委邱有田,找姚科长有事——她女儿芦花在我这儿!”
“什么?芦花!我姐姐,好呀好呀!赶紧叫她接电话!”里面女孩的声音听得出很激动。
“叫你来接——”邱政委要把话筒递给芦花。
芦花迟疑着,看着那话筒,好像它烫手。
“快点快点!怎么搞的?快让我姐姐接电话!”
电话里,那女孩在发脾气。
邱政委只好把电话硬塞在芦花手里。
“喂,你是……”芦花小心翼翼对着电话说。
“我是海燕,是你亲妹妹!姐——你怎么还赖在那小孤山下,你是不是要把我们想死呀?”
“我……”芦花不知道怎样跟她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妹妹说话。
“我们一家三个人都是军人,家里没有人驻守,就等着你来啦!”
“妹、妹妹,你也当兵了?”
“是呀!你要是再不来南京,我就带一个班的人来抓你啦!咯咯咯!”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
终于,那话筒被人夺走了,接着,就传来了姚兰的声音——
“喂,是芦花吗?”那声音虽然有些生疏但是那样亲切。
“妈,我是芦花……”芦花不由得眼泪哗哗。
“有话慢慢说,是不是想我们啦?你的钱够不够用?”
“妈——我哥哥……”芦花哽咽出声,说不下去。
邱有田赶紧接过电话,把事情的由来从头到尾说了一边。
“哦——知道了。老齐最近要下去检查部队装备的情况,我叫他有机会了解一下那个情况,叫芦花那孩子放心!老邱,让芦花接电话——”
“妈,谢谢你和爸、爸爸,今年过年我一定去看你们,你们的被子暖和吗?要不我给你们打两床新棉絮来?我们这里盛产棉花,妈——”芦花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不用,你自己照护好自己就行!我的乖……”那边电话里好像传来一阵咽泣声。
中饭是邱志鹏一家人请芦花吃的。邱志鹏妈一个劲往芦花碗里夹菜:“姑娘,你以后有什么事,有什么困难直接到我们家来,反正路不远,过江就是。叫志鹏来回接送你!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当邱志鹏送芦花去江边码头时,他妈对邱有田说:“你总是说志鹏这孩子像无头苍蝇,我看他挺有目标!芦花这姑娘不错,家庭背景好,以后要是做了我们家的媳妇……”
话没说完,就被邱有田打断:“你看你!想到哪里去了?你那是黄鳝想吃天鹅肉!明年送他去当兵,到部队去锤炼,免得到处瞎胡闹!”

码头上,芦花和邱志鹏迎风而立。
“我送你过江吧?”现在反而是邱志鹏在芦花面前有些拘谨了。
“不用,你回去吧。”芦花要把相框接过来,她的手却被邱志鹏顺势握住。
“芦花,我想问你一句话?”见芦花没有反感,邱志鹏有了一点点胆子。
“有话你就说,吞吞吐吐干嘛?”芦花没有发现邱志鹏的脸色有些窘迫。
“你和江芦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蹊跷!我是他妹妹,他是我哥哥嘛,什么关系?十里八乡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那将来呢?”
“将来也是。”
“哦,那就好。芦花,你说我对你好不好?”邱志鹏把芦花的手捏得更紧了。
“好呀,除了我哥哥,你对我最好。”芦花单纯地说,“你怎么啦?把我的手捏疼了。”芦花抽回了手。
“芦花,告诉你吧,自从在小孤山上见到你,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总是想你,一天见不着你,心里就空落落的,像掉了魂,什么事都不想做,什么事也做不成!”
“哦,是不是我害你得了相思病吧?嗬嗬,你也太没有出息啦!”芦花显得很坦然,笑嘻嘻地说。
“我原来并不知道你是高干的女儿吧?在这以前我就对你好是吧?现在我觉得你迟早要离开乡下,要到南京去,迟早是大城市的人。像你说的,你和江芦生永远是兄妹关系,所以我觉得,只有我们俩才能建立那种关系。”邱志鹏越说越激动。
“我俩建立什么关系?”
“恋爱关系呀!”
“哦!我明白了,从一开始你就对我起了心思。”
“也可以这么说。”
“志鹏哥,你孬,你傻!趁早收回这种想法吧!凭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伢找不到,非要为我得相思病?要知道,我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就是到了南京,也还是这个土巴拉叽的样子!你值得吗?”芦花开始认真起来。
“我是认真的芦花!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我没有文化,没有教养,粗手大脚……”
“我情愿!”
“唉,我说你怎么死心眼!志鹏哥,我要不是看你人好,我要骂你!”
“骂吧,打是亲骂是爱!”邱志鹏又一把拉过芦花的手,恨不得把她揽在怀里。
见邱志鹏不开窍,芦花只好使出最后一招——
“志鹏哥,我老实告诉你吧——”芦花故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我早就是江芦生的人啦!”
“啊!?”邱志鹏两眼圆睁,张开的嘴半天合不了拢,“你骗人!刚才你还说你和江芦生永远是兄妹关系!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江芦生是那样的人,不相信你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丑话说到头里,不要因为我一个乡下女伢得相思病!”
渡轮“呜——”地一声在催人上船。
“志鹏哥!老人们常说,良田美女年年有,你把眼光放长远些,我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好!”
芦花上船了,邱志鹏还愣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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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5 20: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回  出营房  搞野营走江走水
驻海滩  练实战百发百中

千里野营拉练开始了。这是全师拉出营房在野外接近实战条件下的演练。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班长找芦生好好谈了一次心——
“江芦生,你现在需要的是振作精神,放下包袱,轻装上阵。”
“班长,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要眼睛一闭上,马堂芬就出现在面前露出大白牙冲我笑,我总觉得很对不起他!”
“作为一名战士,不应该老是把自己沉溺在痛苦和自责之中。这是和平年代,要是战争年代,仗一个接着一个打,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那你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整天想来想去?”
“班长,你放心。这次野营拉练我一定好好表现,为我们班,为我们连争气争光!”

部队是半夜出发,走到天亮时,战士们发现师首长走在最前面。
“那是郝政委!”班长指着一位胖胖的长着连鬓胡子的首长说。
“那个呢?瘦高个呢?”芦生问。
“是王师长吧?”
只见两位首长脚都穿着白麻和布条编成的草鞋,走起来精神抖擞,步履稳健。他们身后,紧跟着背着地图板的作训科的科长参谋们,通信连的电台和步话员也紧随其后。
负荷最重的是有线排的战士们。芦生除了背包枪支单机水壶,另外每人背包上还架着四拐线。走了不到两个小时,芦生感觉背上已经湿透了。
渐渐地,芦生有些体力不支了。忽然,他感到背上轻了不少,转脸一看,原来是班长从他背包上拿走了两拐线!
“班长,我还行,你这样,背上快有八九十斤了!”芦生想把两拐线要回来。
“别动!你如果有气力,去喊几句口号,鼓励鼓励全连!”
“什么口号?”芦生问。
“你自己编嘛!高中生,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芦生一边走,一边就现编了几个——
“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
“累不累?想想英雄董存瑞!”
他带头喊起来,连队的战士们就跟着喊。顿时,气氛上来了,精神也跟着上来。战士们脚下的步子轻松了不少。
芦生又带着大家唱——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喊着唱着,一路走下来,芦生也感觉不十分累了。他知道,是班长吃苦耐劳的精神首先感染鼓舞了自己——
宿营时,就要摸黑架通通往师直各单位以及各位首长的专线电话。班长罗学友总是把距离最长地形最复杂的线路留给自己。
回来时,他又不顾疲劳,从炊事班打来热水,要芦生与自己一起泡脚。当班长把宽大的脚掌压在自己冰凉的脚背时,一股暖流迅速传遍芦生全身。
第二天晚上,班长发现芦生的脚起泡了,他硬是把芦生的脚抱在怀里,从针线包里拿出针用煤油灯火一烧,把那些水泡一个个挑破。
“班长,你也很累,以后不要再为我操心了!”芦生感动地说。

第三天,部队赶到淮阴县刘老庄‘八十二烈士’墓前,听取了八十二烈士中指导员李云鹏的妹妹李爱云的报告。她讲述了一九四三年三月十八日八十二烈士在这里英勇杀敌寇,全部壮烈牺牲的经过,并且表示了自己继承哥哥的遗志在刘老庄插队落户建设新农村的决心。
这些使芦生非常感动,他在日记里写道——
八二英烈胆气昂,敢挥利刃劈豺狼。
一段碑文写青史,三千倭寇败疆场。
浴血捐躯为人民,英勇奋战保家乡。
喜看后人继前人,千秋不忘刘老庄。

这一天,部队长途跋涉,赶到沭阳城外的新沂河桥下,忽听得桥头传来一阵阵打竹板的声音,战友们抬头一看,只见师宣传科的一位干事正带着两个女兵在唱快板——
“同志们,快快行,前面就是沭阳城。
  沭阳城,大军营,住着炮团六六零。
  六六零团八五炮,打得敌机往下掉!
  敌机掉,战友笑,千里拉练传捷报!”
战友们在兴高采烈地议论那两个女兵——
“嚯!这两个女兵真漂亮,一个眼睛黑又亮,一个皮肤白又净。”
“同志们,你们看,一个黑牡丹,一个白雪公主在为我们鼓劲呢!”
“知道不?卫生科最出名的,一个叫陶丽娜,一个叫马冬妮。”
“赶明儿看病专门找她两个!”
“美死你了吧,人家是护士。”
“那就专门住她两个管理的床位。”
“上帝保佑——拉练结束生一场大病吧!”
“哈!回去无病呻吟,看你有这个胆量和能耐。”
  …… ……
芦生抬起头一看,果然,是陶丽娜和另外一位皮肤白净的女兵在那里做宣传鼓动。
“陶丽娜——你好!”芦生向陶丽娜招招手。
“哦!是江芦生,江芦生你们辛苦啦!同志们辛苦啦!”陶丽娜摘下棉帽向芦生挥动着。
“同志们!加把劲。马上就要进沭阳城啦!”那叫马冬妮的也摘下棉帽向部队不停地挥动。
“鲍干事!你看——那就是江芦生!我的老乡,他的笛子吹得可漂亮呢!”陶丽娜说。
“江芦生?哦!就是通信连浅水塘救战友的那个?”
“对呀!他救了那么多战友,不知道部队为什么不为他请功?”
“可能是……”
“不是说要成立师宣传队……”
一阵风吹来,把两个人后面的对话吹走了,也把两个女兵的头发撩起,她们的脸膛更显得靓丽动人。

这天傍黑,芦生架完线回来,路过一土墩时,看见一群小孩围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只听他们叽叽喳喳——
“快来看!灶神爷嘞!”
“嘻嘻,像不像黑脸张飞?”
“不,像黑脸包公!”
“哈哈哈!”
“咯咯咯!”
芦生感觉奇怪,跑过去一看,不禁自己也笑起来!原来是余洪水在那里架着行军锅,为连队烧洗脚水。只见他一边摇鼓风机,一边用手揩脸上的汗水,把个脸上弄得又黑又亮。
“小娃娃们!你们的作业做完了吗?”余洪水一边摇鼓风机,一边说。
“做完了!”
“你们家里没有事吗?”
“没有事!”
“好,等我把水烧好了,表演一个黑脸张飞给你们看!怎么样?”他露出白白的牙齿,眨着亮眼睛对小孩子们说。
“好!有戏看嘞!”小孩们欢喜雀跃。
“你们可不要走啊!”余洪水很认真地说。
“好!我们不走。”
“看完了节目回去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是谁说的?”
“伟大领袖毛主席!”
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冒热气了,那余洪水站起身,从一个小孩的手里要来一根棍子,撩起白围裙,嘴里“锵锵锵锵”一阵乱叫,一勾脚在孩子堆里打开场子,迈起了台步——
“呀呀呀!小的们,牵马来!——”他糊弄那些小孩,居然乱叫起板来。嘴里不知道唱的是京剧还是黄梅戏——
“俺乃桃园三结义张飞爷,
披黑袍,骑黑马,挥长矛,
长板坡上一声叫——
  哇!吓得曹操往回跑!
  咚咚咚!锵锵锵!……”
下面没有词了,他就在孩子圈里打空转转。
一阵阵掌声,这个大头兵和孩子们一起笑起来。
“你累不累?还在这里出洋相!”芦生挤进去,接过他手里的棍子,交给小孩。“小朋友,今天黒脸张飞累了,明天再演给你们看怎么样?”芦生笑着对小孩子们说。
“好嘞!明天又来看啰——”孩子们一哄而散。
“怎么样?”芦生问。
“什么怎么样?伙夫,伙头军!不像你风光有脸面!”余洪水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你说电话兵风光?你也去风光风光试试!你看——我的棉袄,全部长汗渍啦!还有棉被,润湿好几回,上面也结了汗霜。每天背着七八十斤走八九十里路,看你够呛不够呛!?”
“那还有我的行军锅重?”
“不过,这次野营很有收获。正像师首长动员是说的——走一路红一线,驻一地红一片。”
“我也是——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
“你看你,又说到哪里去了,你刚才不是也在做宣传吗?”
“嘻嘻,跟你们学嘛!”

部队在苏北平原绕了一个大圈子,回到了营房开始了大休整。总结会上芦生和余洪水都受到了连队的表扬,芦生还被发展成共青团员。一时间,战士们洗衣洗被晒床垫,理发看病写家信,以为从此驻守军营,‘天下太平’了。
哪知‘五一’刚过,又接到命令,要随时准备整装待发。军营里悄悄传着一个消息——这次是全师行动,包括下面四个装备精良的高炮团!而且不是步行拉练,而是所有装备全部带齐,全摩托化行军。这天晚上,有线排把仓库里的所有的被复线全部装了车。
清晨,当芦生他们有线三班以最快的速度上到蓬布车上时,发现车上已事先装上了两鼓汽油。
“这么多油,要跑多少路啊?”有人在猜测。
“是不是要到边境去打仗呀?”
“好!为祖国为人民立功的时机来啦!”
“我还没有给家里写信呢!”
“安静!不许瞎议论!”班长命令。
芦生默默看着车外,只见浩浩荡荡的车队一辆辆驶出了营房,像一条钢铁长龙奔驰在苏北平原上。
到了正午,车子才停下来。接着连部通讯员传来命令:“全体检查武器装备,整理军容风纪!马上要经过南京长江大桥,军区和炮兵首长要在桥头堡上检阅咱们全师的武器装备和军容风貌!”
这下像给默默坐车的每个战士注射了一剂强有力的兴奋剂。他们一边整理军容风纪,擦拭枪支弹夹,一边议论纷纷——
“这下可大开眼界啦!”
“当兵这么长时间,我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阵式!”
“说不定能见着许司令呢!”
“不知道南京长江大桥有多长?要是步行就好啦!”
“对,那样准能看见那些大首长!”
…… ……
车队保持距离缓慢地驶上南京长江大桥了,班长命令:“抱好冲锋枪,挺起胸膛,眼睛平视,不准交头接耳!”
芦生赶紧把铁把冲锋枪紧紧抱在怀里,背靠着车箱板,按班长的命令做好姿势。他默默地想,要是许司令用望远镜看见自己就好了,自己的军容风貌一定能让他满意!
部队的车队进入南京市,这里早已不见任何车辆。市区里,万人空巷,人们站在粗壮的法国梧桐下的人行道上,看着这壮观的场景。宽敞的大道两旁等距离地站着警察——他们正在向缓缓行进的部队车辆敬礼!
此时,这个六朝古都的大都市,这个大都市里饱经风霜的人们,都在默默地迎接着这支特殊的人民子弟兵。从人们的眼睛里,芦生看出了惊讶、喜悦、敬仰、信赖的神情,他不由得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忽然,一阵阵鼓掌声响起,原来,站在马路两旁人行道上的人们,不知谁带的头,正默默地为自己的部队鼓掌!
过了南京,部队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夜黑时,这支全机械化部队绕过灯火辉煌的上海市,驶进了黄浦江底下的过江隧道。
深夜,芦生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东海之滨的海滩上。通信连以最快的速度安营扎寨——立帐篷挖锅灶,铺线路装电话,迅速联通了全师各个部队和首长。
原来,部队是要在这东海之滨的靶场上进行实弹射击。

湛蓝的天空,浩瀚的大海,阳光灿烂的沙滩。一阵阵微风拂过,使芦生心旷神怡。这一段时间是电话兵最轻松的时候——各条线路都性能良好,每天背着单机出发,例行检查,使得他有空闲在海边上流连忘返。
远远望去,与天相连的大海一片蔚蓝,真可谓海天一色。可越到近处,海水却越显浑浊。一排排白色的浪花涌来,打湿了芦生的鞋,他干脆脱掉拎在手上,赤脚走在沙滩上。
海浪退去,潮湿的沙滩上,不时钻出不知是虾是蟹还是虫的小动物——它们从沙洞里钻出来,鼓着两个活溜溜黑眼睛,发现有人过来,就忽地缩进沙洞里。
芦生不由得一阵阵好笑。他想起在家时,他和芦花经常在堰塘边,水沟里钓龙虾和小螃蟹,那些小东西也是躲躲藏藏,探头探脑,最后还是被他用细枝条套着的粗蚯蚓引诱出洞而被活捉!每当他把这些‘俘虏’交到芦花手里时,她就会被它们两只张开示威的前钳吓得手忙脚乱,“哎呀呀”叫个不停。直到芦生卸掉它们的‘武器’,芦花才敢抓住装进篓子里……
“不知道芦花现在在干什么?”芦生不由得涌起一股思念之情。
海是江的惦念,江日日夜夜千里迢迢也要奔向海。江是海的眷恋,海每时每刻敞开胸怀把江揽入怀里!他想,江海都这样,何况人呢?他真有点后悔,临行夜没有让芦花称心如意,反而让她伤心,让她泪流满面,唉……
忽然,海滩响响起一阵警报的呼啸声,划破这宁静的海空。芦生知道,这是部队发出要实弹射击的信号!他赶紧穿好鞋,进入临战状态,向连队驻地跑去。
帐篷外的空滩上,聚集了好多战友,个个都仰脸向天上望去——
晴空万里,一架飞机拖着靶子从高空中划过。肉眼望去,那飞机像一只银灰色的青蜓,后面的拖靶像一截铅笔,中间一根细丝连着。
“那拖靶是用一根长长的尼龙绳连着的长筒形尼龙袋,高射炮就是要朝它射击。”有人介绍说。
“呀!那不太危险啦?中间距离那么近……”
“嗨!你放心吧,我们的高射炮是长了眼睛的!”
果然,话未落音,当飞机拖着靶子第二次经过顶空时,那拖靶立即被一团团烟花包围,不一会儿,又传来一声声好似爆竹的爆炸声。转眼望去,拖靶不见了,只剩下飞机远远地飞去。
一次次,每次的拖靶都被打得粉身碎骨,随风飘去,无影无踪。
“打中啦!又打中啦!”
“真漂亮!”
“像天女散花!”
…………
帐篷外,沙滩上回荡着一阵又一阵赞誉声。

点评

当兵的辛苦只有当兵的知道。练兵千日,用兵一时。百炼成钢方能保家卫国。如今的独生子女就该送去部队锻炼。  发表于 2012-8-6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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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6 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回  保河内  揍敌机抗美援越
困孤岛  谢救星萌爱生情

打靶归来,部队进入全面的休整期。军营又恢复了往日‘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气氛。
这天,连队晚点名时,指导员亲切地动员战士们这一段时间每人都必须把头发理短,要去军人服务社把日用品买齐,而且每个人都要给家里亲友写信报平安,并让有文化的战士尽力帮助少数文盲战士写信。
“奇怪,指导员为什么忽然关心起我们这些小事情了呢?”回到宿舍,班长自言自语地说。
“这有什么奇怪,这是政治指导员份内的工作嘛。”芦生一边洗脚,一边答腔说。
“不对,部队说不定又有大行动!”班长还是坐在铺上愣神。
“要有仗打那才痛快呢!”

果然不出班长所料,第三天深夜,一阵阵急骤的哨声把战士们从梦中惊醒!刚刚紧急集合到操场,就听连长压低嗓门,非常有威慑力地命令:“各班排紧急装车!半个小时后待命出发!”
班长带着全班战士往车上装进了四鼓汽油。四鼓汽油啊!这要跑多少路呀!芦生想,这次决不是跑短途,很有可能是去中苏边境,要去跟‘北极熊’开战了!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暗暗高兴。看看周围,战友们脸上既兴奋又迷茫——新兵们最喜欢打仗,只是不知道跟谁打。

日夜兼程,坐在车上的芦生感觉坐的解放牌汽车越来越颠簸,车外的气温也越来越高。
“不对呀?好像不是去中苏边界,而是往南方去!”
“是不是要去解放台湾哪?”
“不会吧?解放台湾要我们高射炮干嘛?”
“要不,是去越南?”
“对!有可能。”
“不准交头接耳!不要说话!”班长在命令。
   
终于,车停下来了。一阵阵锣鼓声伴着欢呼声口号声在耳边响起!昏昏欲睡的战士们被班长叫下车,霎时间就被早已等在公路两旁的人群包围了。
人们高呼着——
“打倒美帝国主义!”
“抗美援越,保卫家乡!”
“欢送亲人解放军!”
“望亲人早日凯旋归来!”
…… ……
芦生被一群男女老少团团围住,怀里塞满了鸡蛋水果花生这类吃食物。他茫然失措,一个劲说:“谢谢!谢谢!”忽然,他的帽子被人摘下拿去装吃的东西,一抬头,他看到前面一道城门上赫然写着‘友谊关’三个大字!再看看上面,有一条鲜红的横幅上写着——‘亲人们,请喝祖国人民最后一杯酒!’
他知道,真是要去越南,真是要去抗美援越!
几位妇女拎着瓦罐,手捧蓝边碗,正挨个给每个战士到米酒。芦生戴正帽子,向敬酒的一位大婶敬了一个军礼,接过酒,一口喝干——那酒是热的,又酸又辣又甜,喝下肚浑身发热。
正当战士们和送行的人依依不舍时,集合哨声响了。刚排好队,就听连长一声命令——“全体注意啦!都把帽徽领章摘下!”说着,连长自己带头摘下了帽徽领章。正当大家迷惑犹豫不决时,连长又重复:“服从命令!全部摘下!班排长到我这里来一下!”

过了友谊关,顿时感到满目凄凉,地上的弹坑越来越密,有的弹坑方圆竟有十几米大。汽车颠簸行进之处,很少看见绿色植被,也很少看见越南的老百姓。
“什么时候能到达目的地?”
“为什么不让我们坐火车?”
“刚才听老百姓说,好像是河内至友谊关铁路的宋化桥墩被美机炸毁了。部队正在抢修呢!”
“不要大声说话!”班长一边叮瞩,一边递过一张纸条,“大家按这个学习美国话,由江芦生带!”
“报告班长,我是学俄语的。”
“跟苏修干仗的时候再说你的俄语吧!现在按这个教——”
芦生拿过纸条一看,上面是用中文音译的简短的军事用语——
缴枪不杀!
放下武器!
举起手来!
优待俘虏!
不知道汽车在越南境内颠簸了多长时间,连队在离河内不远的一个小山洼的两旁山坡驻下。没有帐篷,树丛下,崖石旁,土坑里,用锹简单挖几下,就是芦生他们有线排的宿营地——都是些比较隐蔽的地方。战士们有的折来树枝荆条,加强隐蔽。
宿营地还未彻底搞好,一阵警报声突然在群山间响起,芦生他们抬头远望,美机像一群乌鸦黑压压地一片从天边飞来,在山下的河内市上空盘旋!
正在此时,芦生他们周围的群山峻岭间突然万炮齐发,炮声震耳欲聋,仰脸望去,那一群美机立即被一朵朵烟花包围了!
不一会儿,好几架敌机就拖着长长的烟雾从高空斜刺着往下栽。其它的敌机没有丢下几颗炸弹就被驱散,跑得无影无踪。
“打中啰!打中啰!”
“真厉害!”
“胜利啰!
山洼里,芦生他们欢喜雀跃,为还没有来得及换防的兄弟部队欢呼!
“同志们!向兄弟部队学习,咱们赶快行动吧!”有线排长立即向各班分配架线任务。芦生知道,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有线通讯是战争中最保密,最快捷,最可靠的通信联络方式。但是,这种联络方式需要电话兵付出血汗甚至生命的代价,芦生和他的战友们深知这个道理。
不到两个小时,有线三班负责的一条最重要的线路架通了,这条线路连接着高炮指挥部和他们这个高炮师的每一个阵地。芦生和他们的战友们知道,这条线路是整个部队的生命线,他们将要用血肉身躯来保卫它!

白天没有占到便宜的敌机,贼心不死,晚上又偷偷摸摸进入河内上空,不想,早被我雷达兵发现,他们牢牢地捕捉住这些来犯者的踪影,精确地报告给防空部队,一场更激烈的空防战打响了!
一时间,警报轰鸣,一支支探照灯的光柱射向河内上空,千万条火龙腾空而起!河内上空红火泛天,炮声,爆炸声响成一片!
忽然,连部传来命令,通往高炮指挥部线路发生严重故障,要有线排立即派人排除!并守候在线路旁,直至战斗结束。
冒着敌机的轰炸,趁着闪般间歇性的火光,芦生背着冲锋枪和单机扛起线拐与战友们出发了。
断线!混线!短路!接地!一个个故障都排除了,但这条生死攸关的生命线还是不通!只剩下直通指挥部的最后两公里线路情况不明,芦生自告奋勇,要求把这最后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就扛着线拐继续前进。

河内上空的防空战已经结束了,四周突然变得那么静。先前那间隙性的火光没有了,但是,又一种光亮接踵而来——那是一条条闪电在撕裂夜空!芦生顿时感到又闷又热。瞬间,几声霹雳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炸响!紧接着,瓢泼的大雨就当头浇下。他不由得把单机夹在腋下,躬下身子,捋着被复线,加快了行进速度。
雨越下越大,芦生已经全身湿透了!
在一条四五十米宽的河道边,芦生收住了脚步。他清楚地记得,白天架线时看到的这条河是越南最大的河流——红河的一条支流,它河水清澈,水流缓慢,趟过不深的河水,不远处就是指挥部了!
很有可能线路故障就在这水中。芦生蹲下身子,用手拽了一下脚下的被复线,果然,那线很轻松就拉动了——显然,线断了!
他正想继续把断线拉到头,忽然,一阵哗哗的蹚水声从河道里响过来,大雨中,一个身穿雨衣的人径直向河这边蹚来!
“什么人?”芦生把冲锋枪拉在怀里大声问。
“中国人!哦,吓了我一大跳!你是高炮师通信连的吧?”一个中国女孩的声音——那语调仿佛不是在战场上,而是中国的大街上在遇见了陌生人。
“你是——”芦生松了一口气。
“我是指挥部载波班的,首长命令我前来接应你们,共同排除线路故障!”
“哦——好!我已经找到断线啦!”
“快!我已经把那头的断线拉过来了!”
两个人赶紧用剪线钳各自拉出手中的线头,用最快的速度把线接好。芦生用单机在接头处一试,电话通了!那女兵接过芦生手里的话机,对着大声说:“报告班长!故障已排除,马上归队!”
她迅速掏出防水胶布,准备把接口处包扎起来。
“这样好像不行!你守在这里,我去把线沉入水底。”大雨中,芦生大把大把地抹掉脸上的雨水,想了片刻,说。
只见他把线拐上剩下的被复线剪成一段一段,用来做绑扎线。然后下到河道中,把线路每隔五六米就牢牢地绑一块石头,再沉入水底。
他回到岸边,对那女兵说:“你再试试,要行,就包扎好。”
那女兵一试,效果良好。
“你这个办法好,既隐蔽又安全,不怕竹排挂,不怕流水冲——是个发明!”她一边夸奖,一边解开雨衣遮在芦生头上——芦生蹲在地下接线头,大雨浇得他睁不开眼。
芦生眼睛可以睁开了,他把接头处包得严严实实。
大雨中,男兵和女兵握手道别。
两个人都尽力想看清对方的脸,但那可恶的大雨还是淋得得他(她)们睁不开眼!
“再见!”只好说再见。
“再见!”只能说再见。
芦生一边提起单机,一边目送着那女兵转身下到河里,只听她刚说了声:“呀!这水……”就一个踉跄,身子打了一个转,就歪倒在水里!
“你怎么啦?”芦生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大声问。
就几步远的河水中,不见了人影,也听不见人声!
“不好!”芦生慌忙丢掉手里的单机,纵身跳进水里,朝水面上仿佛是雨衣的黑影划去!他这才发现,这河水猛涨得又急又深——不好,是山洪暴发了!
洪水卷着泥砂汹涌而来,芦生的身体根本无法平衡,他努力在水中露出头,朝前面一团黑影追去。终于,他一把抓住了雨衣,可是那雨衣很轻——里面没有人!这下他更急了,只得凭这方向继续向前追去。
渐渐地,他的力气用完了,只好努力使自己的头露出水面,双手漫无目的地在身体周围的浑水中乱摸乱抓!
忽然,他的手抓到了一缕毛发!是她吗!?一使劲,那毛发很有重量,一个软绵绵的身躯就揽到了自己怀中!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尽量让这女兵的头露出水面,先使她能自由呼吸,然后再想办法上岸。
他一只手紧紧抱住女兵肩膀,让她的脸尽量朝上,另一只手使劲划水。但是,水流太急,尽管拼尽全力,一时还是靠不了岸,只得顺水而漂。
忽然,两个人被河里一块大石头拦住,机不可失!芦生一手抓牢石缝,另一只手把那女兵的身体用力往石头上推!
终于,女兵的身体被他推上了石头,汹涌的河水对女兵的身体再也无能为力了!芦生也地爬上了那块大石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躺下休息。
“哎,你怎么样?”他松了一口气,见那女兵没有动静,芦生推了推她的肩膀问。
那女兵丝毫没有反应,不好!难道她牺牲了?芦生不敢想下去,赶紧坐起来,把那女兵翻过身,卧在自己膝盖上,想让她吐掉肚子里的水。
“喂!你醒醒!你快醒醒——”折腾了半天,那女兵虽从口鼻里淌出了一些浑水,可人还是没有醒来!芦生慌忙又把她仰面躺着,一边掐她的人中,一边俯身听她的呼吸——鼻子边竟没有一丝丝气息!
这下,芦生更慌了手脚!他赶紧学排长抢救马堂芬那样,先是抓住女兵的两手做扩胸人工呼吸,又按压她的胸部一压一松了几下,听听,还是没有气息!
再没有其它方法,最后只有做口对口的人工呼吸了!可芦生从来没有做过,也从来没有看见过。
不能这样让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失去!顾不了许多了!他扒开女兵的嘴,发现她嘴里有泥沙,就用手小心翼翼地掏。刚刚掏了几下,忽然,好像听到女兵轻轻哼了一声,紧接着,又仿佛看到她的头轻轻摇了一下!
终于,那女兵一连轻轻地哼了好几声,好像渐渐恢复了呼吸!
“喂!你好些了吗?”芦生终于松了一口气,问。
那女兵没有应声,只是无力地抬了抬手。
雨渐渐停了,天也渐渐亮了。芦生坐起身,他发现,自己和那女兵是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周围全部被水包围,这巨石就成了一个孤岛。
芦生不由得想起家乡的小孤山,那也是一座孤岛,只不过一个是在长江里,一个是在这异国他乡的红河支流中!
“喂,你、你在吗?”忽然,那女兵发出了声音。
“我在这儿呢,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好些了。谢、谢谢你,你救了我。你——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兵想坐起身。
“呃呃,你别动!嗨,昨晚我俩差点同归于尽了!”
“我问你,你、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兵还在问。
“江芦生。”
“江——芦——生?什么江?”
“长江的江。”
“什么芦?”
“芦苇荡的芦,生命的生!”芦生感到这女兵问得奇怪。
忽然,那女兵吃力用一只手撑起身子,灰白的脸上,眼睛瞪得老大,她盯着芦生说:“你是长江边小孤山下的江芦生!?”
这下轮到芦生惊诧了!他一骨碌坐起身:“奇怪!你怎么知道?你是——”
“这天下真是无奇不有呀……”那女兵坐起来,低着头摆了几下,居然笑了起来,“呵呵,你知道我是谁吗?”
芦生认真看了看那女兵。这一看不要紧,他差一点要跳起来,眼前的这个女兵简直让他不可思议!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怎么!?你是芦花?不!你、怎么这么像芦花!?”
那女兵侧着脸深情地望了芦生老半天,忽然柔声对芦生说:“我要起来,你扶我起来。”
“你躺着吧,好好休息一会儿,等水退了我送你回去。”
“你快扶我起来!”蓦地,这女兵不可思议地竭尽全力大声命令。
芦生莫名其妙,只得轻轻地托着她臂膀,让她站起了身。
不想,那女兵竟一把抱住芦生,在他耳边喃喃地说:“江芦生,我可见到你啦!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勇敢善良,如此英俊漂亮!难怪我姐姐芦花舍不得离开你。江芦生,我也是你妹妹,我是齐海燕,你应该知道吧?”
“啊!齐海燕?你是齐海燕?芦花的妹妹?你不是在南京吗?”芦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哥——请允许我也叫你一声哥!我郑重地告诉你芦生哥同志,我也是军人,是南京炮兵司令部通信连栽波班的话务员。只允许你来抗美援越,就不允许我来?真感谢这场战争,感谢这座孤岛,让我们能在战地相见!”
这个叫海燕的女兵把芦生搂得更紧了。
“呃呃!别这样……”芦生真不习惯这陌生女兵的亲昵。
“凭什么?我姐姐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
“这样、这样不好……”
“我高兴这样!我还要你背我回司令部去呢,救命恩人,救人就救到底吧!”这女兵有了精神,居然蛮不讲理了。
芦生掰开齐海燕的手,坐在地下说:“你越是这样,我越不敢送你回去。再说,我现在也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等洪水退了再说吧!”
那海燕紧挨着芦生做下:“凭什么不敢?你打算不让我认你这个哥哥啦?”
“我们都是军人,要注意影响……”
“唷唷——新兵蛋子!给我上政治课?要知道我可是有两年军龄的老兵啦!”那海燕用肩膀碰了碰芦生说:“说正经的,你饿了吧?”
说着,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深红色玻璃纸包装的小盒糖果:“这是胡志明托中国驻河内大使馆,送给我们司令部的慰劳品。我们载波班一人一盒。你多吃几块,等有劲了,背我回去!”
“你留着作纪念吧,我不吃。”芦生把那糖果推回去。
“凭什么?糖果就是吃的!你吃不吃都要背我回去,反正我是走不动了!”那海燕早把糖果剥开,送到了芦生嘴边……

天大亮了,早晨的太阳照在这异国他乡的孤岛上。女兵齐海燕脱掉军装,晾晒在光秃秃的大石块上。
“江芦生,哥、哥,趁日头出来,你也把衣服晒一晒。”这女兵身上只剩衬衣短裤,坦露出白皙的胳膊和修长的腿。她挨近芦生,把手搭在芦生肩膀上。
芦生不敢正视这酷似芦花的女兵,伸手拨开她的手,背转身说:“快把军装穿上!军人不穿军装,像什么样子?尤其你们女兵!”见齐海燕没有答应自己,就再也不理睬她,抱着冲锋枪坐在那里,遥望远方……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把齐海燕的军装卷进了河水中,“呀——”等她反应过来,那军装已经顺水漂出好远了。说时迟,那时快,芦生把冲锋枪往齐海燕怀里一丢,一纵身跳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江芦生!你回来!江芦生——你真糊涂!”孤岛上,齐海燕急得大声呼唤。她赤着脚,边喊边跳,焦急地在孤岛上来回跑!想不到这个‘新兵哥哥’竟然为了自己的军装,会不要命地跳进洪水中!假如为了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军装发生意外,她将后悔莫及!
河水中早没有了江芦生的影子!孤岛上,齐海燕声嘶力竭的呼喊渐渐变成了伤心的哭泣……
抱着芦生丢给自己的冲锋枪,不知道哭了多久,失望的齐海燕忽然听见有人在高喊自己的名字。她睁开泪眼,模模糊糊看见几个人拎着江芦生的单机和线拐,从河道上游向这里跑来——这是她的战友!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呀?!”齐海燕连哭带喊“赶快救人哪——”她手指向河的下游。
忽然,她的手在半空停住了——简直不可思议,她手指的方向出现了那个已经揪住了她的心的人影——
这就是江芦生!只见他高举着齐海燕的军装,阳光下,一脸灿烂的笑容,正沿着河岸朝着这孤岛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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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的相遇,是不是又有非凡的故事发生呢?明天看下回。  发表于 2012-8-7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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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7 18: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回  排故障  好儿郎施展身手
讲俄语  众战友戏弄蠢熊

这个季节,红河的水不红,浑。老远望去,它远远没有长江宽广浩瀚,气势宏大。走在峰峦起伏,沟壑纵横的红河边上,芦生还是不由得屡屡向红河望去——他对水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加快速度!”进入一片阔叶林,班长在前面大声命令。
有线三班接受了一个重要的任务——通往‘胡志明小道’中转站的杆架明线出现时通时断的现象,必须立即找出故障并加以排除!这次,每人除了背着枪支弹药单机之外,有的扛着挑线杆,有的背着登高板,有的拎着爬杆钩,还有人背着许多裸线。
芦生是自告奋勇参加这次行动的。
昨晚排除通往指挥部的故障并抢救齐海燕时,已消耗了他很大的体力,加之淋了一夜雨,回来他就感冒发烧。多亏炊事班老乡余洪水及时送来了红糖生姜水,他美美地睡了一觉后,顿时又来了精神。
“呵呵!真是蹊跷!这世界说大是那么大,说小又这么小!”想起遇见芦花的妹妹齐海燕的事,芦生禁不住笑出了声。
“呃?江芦生,你在嘀咕啥呢?”班长回头莫名其妙地望了望芦生,把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说,“你还没有退烧吧?”
“早退了,我好好的”
“那你嚼什么猫卵经?什么一会大一会儿小的?”
“我遇见亲戚啦!”
“什么时候?”
“昨晚。”
“什么亲戚?”
“我妹妹的妹妹。”
“我看看你真的烧退了没有?还在说胡话!”
“真的,班长,等完成这次任务我详细告诉你!”
“好,回去不老实交待,看我怎样治你!”班长说着加快了脚步。
芦生脚步虽然紧跟着,但他脑子里还在纳闷——这齐海燕和芦花怎么就如此相像呢?除了穿着不同,简直就是一个人!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姊妹俩尽管相貌一模一样,但性格却又是天壤之别——一个娇憨,一个娇柔,一个骄矜逼人,一个善解人意。
那个在家肯定是娇生惯养的齐海燕回去以后,不知道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感冒发烧?她那娇嫩的身体挺得住吗?他想。

在一处茂密的阔叶树林里,芦生他们找到了线路的故障。原来,随着天气变热,受热胀冷缩的影响,两根线杆间裸线的垂弧太低,落在了树林的又大又阔的叶子上,一到下雨天,就形成了接地和混线。班长立即命令分头排除故障——一半人爬杆,用紧线钳拉紧电话线,减小垂弧。另一半人用挑线杆把那些紧挨着电话线的阔叶子打掉!
芦生在水泥杆头上一下一下用紧线钳紧着线,眼看差不多了,就把线扎紧。忽然,两腋下一阵阵发麻,两只手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他知道,线路已经畅通了——有人在摇电话机呢!他赶紧从两根线之间缩回上半身,解下登高板,‘吱’地一声就下到地上。
“呃!你怎么下来了?”班长问。
“班长,线路已经畅通了,那边已经在打电话呢!”芦生回答说。
“不行,你上去试试,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好嘞!”芦生答应着,就背着单机来了个徒手攀登,几下又窜上线杆,用单机上的线夹夹住横担上的两根电线,一一与两头通话——性能良好,就高声说:“班长,完全没有问题!”
“好!任务完成,准备返回!”

夕阳西下,一行人走在返回的崎岖山路上。心情愉快,有人不禁小声唱了起来——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的红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咪嗦啦咪嗦,啦嗦咪哆唻,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  …… ”
唱着走着,班长突然把手一挥,压低嗓门说:“有情况!”
大家分头隐蔽!芦生朝前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条简易公路上,停着一辆敞蓬军用小吉普车,车轮被陷进了泥坑。旁边一个穿着没有标识军服的外国人正看着车轮,似乎一筹莫展。只见他大鼻子棕头发五大三粗,大概是听见了歌声,就朝芦生他们这边挥着手大声说着外国话——
“丝特拉斯特乌伊捷,达瓦勒西!”
“不要理睬!美国人!”班长命令大家不要动。
“班长,不是美国人,像是苏联人呢!”芦生轻声说。
“你懂俄语,他刚才说什么?”
“好像是说:同志,您们好!”
“那——你跟他对对话!”班长说。
“好,我试试。”芦生露出身子,朝那外国人说——
“达瓦勒西,朵布勒伊,维切拉!”(同志,晚上好!)
那个人一听到芦生的话,立即跑过来,一把抱住芦生,高兴地大声说:“赫老少,奥琴恩赫老少!”(好,太好啦!)
“古达,得伊爵士?”(你去哪儿?)芦生问
“亚伊杜,夫—河内!”(我要去河内!)苏联人说。
接着,那个苏联人拉芦生到小吉普旁,指着车轮,向他卷着舌头说了半天,芦生明白了——他迷路了,车又陷进了泥坑,希望芦生他们帮忙推一下。
“斯巴塞巴!维灭斯捷,赫老少?”(谢谢!快一点好吗?)苏联人说。
芦生回来跟班长说了那个苏联人的意图。班长想了想,怪笑着说:“去吧,帮他个倒忙,苏修不是好东西!”接着,他如此这般小声吩咐了战士们一番。
一班人就过去,放下身上的东西,只听班长:“一、二、三!起!”硬是把那小吉普抬了起来,并掉了个头。班长把手朝河内反方向一指,那苏联人坐上去,发动起车,高兴地回头向芦生他们挥手说——
“斯巴塞巴!达斯夫达尼亚!”(谢谢!再见!)
“快去吧,蠢熊!你离河内越来越近啦!”班长对着那大鼻子苏联人大喊!
“哈哈哈!”战友们都欢快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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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善良勇敢博学的江芦生,人见人赞!  发表于 2012-8-8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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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8 2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回  发高烧  俊女兵初露真情
细盘问  老首长追查根底

从孤岛回来,齐海燕果然高烧不退。这可急坏了司令部的首长,他们轮流来看望这位特殊的女兵。在一个山洞里,躺在窝窝铺的齐海燕还没有醒来。看着满脸烧得通红的她,一位单臂首长说:“齐部长这女孩我好想在哪里见过?让我好好想想!哦!对了,我接兵的时候,在彭泽县好像见过!”
“甘科长,你别瞎说!她在我们南京炮兵都当了两年兵了,跑到江西去干嘛?”旁边的人说。
“我说也是!不过,天下的确无奇不有,这两个女孩太像了!这次我们通信兵立了大功,其中就有着这女孩一份功劳!那天晚上,她和高炮师通信连的一位战士,共同抢修了关键的那条线路,保证了周总理在电话里表彰作战部队的消息迅速传达到每一个师,每一个团,甚至每一个营和连!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你看,她却一直不醒,唉——”
正说着,齐海燕轻轻翻了一下身,嘴里咕哝地说:“哥!哥哥,我好冷!我好冷,你抱紧我……”
首长们面面相觑,怎么?这女孩分明是在喊哥哥!齐部长什么时候有儿子啦?独臂甘科长更是奇怪:“你们听清楚没有?她是在喊哥哥吧?”
“可能是烧糊涂了!”
“卫生员!你们怎么搞的?齐海燕的烧还没有退!赶紧叫医生来,继续给她打点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拿你们是问!”甘科长从不轻易发脾气。
“报告首长,刚刚吊过了。”军医从外面进来,小声说。
“这样不行,高烧不退,是要出问题的,到时候你我吃不了要兜着走!”甘科长严肃地说。
“那——给她打一针退烧针?”
“你是医生,你看着办。”
医生护士赶忙蹲下身,替齐海燕注射,又找来毛巾,淹湿了敷在齐海燕头上。
一会儿,那海燕慢慢醒过来了,睁开眼见旁边围了许多人,少气无力地说:“你们,围、围着我干、干啥?去忙你们的……”
“海燕,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吧?”甘科长俯下身子说。
“哦,是科长,我没有事。谢谢您们来看我。”
“你刚才烧得一个劲说胡话,还说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你啦。”
“呃——首长,你们别走,我说什么胡话了?”齐海燕想坐起身子。
“你睡下!哦,你刚才一个劲喊‘哥哥’,”甘科长转过身笑着说,“你有哥哥吗?是不是想你爸爸喊错了?”
“不,甘科长,我有哥哥,我真有哥哥!”海燕忽闪着眼珠,认真地说。
“这就奇怪了!怎么没有听说过?”
“真的!昨晚就是我哥哥和我一起把那条线路接通的。我哥哥还发明了被复线水下固定的方法。也是他救了我的命!首长,你们可一定要为我哥哥请功!”海燕越说越认真,甘科长他们也越听越当真。
“哦,我倒真想看看你哥哥是个什么样子?他叫什么名字?”
“叫江芦生。我哥哥可漂亮呢!”说着,那海燕脸上泛起了一阵阵红晕。
“警卫员!”甘科长忽然喊道。
“到!”洞外有人大声答应。
“你去打个电话给高炮师通信连,就说我的命令,叫他们立即用三轮摩托把那个叫江芦生的战士送过来!”
一行人就走出了山洞。
“奇怪,怎么就冒出了个哥哥呢?这女孩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要不就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结拜了个哥哥?”甘科长一边走,一边还在犯嘀咕。
“报告首长,通信连说江芦生执行任务还没有归队!”警卫员回来复命。
“那——就明天吧,明天一定让他们把那个江芦生送过来,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玩艺儿?把我们的一个女兵迷成这样!”

美机那晚被好好地教训了一顿,老实多了,一连好几天没有来骚扰。上级命令,一方面警惕敌人玩新花样,一方面可以让部队战士分散出去向当地的老百姓宣传毛泽东思想,加强军民关系。
一大早,炊事班的余洪水和上士就来邀请芦生到附近居民处做宣传。
“把笛子拿上,一吹,大人小孩就都出来啦!”余洪水说。
芦生看到,那上士背了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余洪水则背了一个理发箱,看样子他要去露一手,给越南老百姓理发。来部队,余洪水学了一门手艺,就是给人剃光头。
穿过椰子树林,他们来到越南人的居住地——一片矮小的茅草屋前。上士把小黑板挂在一棵椰子树上,就去老百姓家,挨家挨户采购蔬菜去了。余洪水就对芦生说:“吹呀!吹个‘越南—中国’,我来唱!——
越南—中国,山连山,江连江,
共临东海,我们友谊像朝阳!
共饮一江水,朝相见,晚相望。
清晨共听雄鸡高唱。
啊,啊——共理想,心相连,
胜利的路上红旗飘扬。
啊,啊——我们欢呼万岁,胡志明,毛泽东!
……  ……”
这首歌是连队要求大家都要学会,所以余洪水唱得还算可以。
不一会儿,就围上来好多老人和小孩,余洪水连忙打开理发箱,招揽‘生意’。
很快,他就给两个小男孩理了光头。这时,一位越南阿公走到板凳前,示意要剃头,余洪水喜出望外——越南大人找他理发的还是第一个。他让越南阿公坐下,把白围巾往他脖子上一围,就拿着推剪在那个阿公头上仔细推起来。
替越南人理发很简单,大人小孩都只要剃光头。很快,那阿公的头发推掉了,余洪水又替他刮了一遍。阿公露出了白头皮,他满意地摸了摸光头,说:“海瓜!”
余洪水一听‘还刮’,就连忙把阿公按住,又仔细把他的头皮刮了一遍。哪知解围巾时,那阿公又大声说:“海瓜!海瓜!”
余洪水一听纳闷了——怎么?难道这位越南阿公头皮发痒,刮了两遍还不过瘾?他生怕军民关系搞不好,连忙又按老人坐下,又仔仔细细把老人的光头刮了一遍!
这时,老人的头皮已被刮得通红,他呲牙裂嘴,大概感觉很疼。好不容易等余洪水歇了手,老人就连忙站起身,一边点头一边说:“海瓜!海瓜——”
这下余洪水可就傻眼了,怎么还要刮呢?阿公的头皮已经刮红了,眼看就要出血了呀!无奈,他只好又准备把老人按在板凳上。
哪知,那阿公双手捂着头,一溜烟跑掉了!弄得余洪水傻呆在那儿,莫名其妙。
一会儿,上士回来了,他略懂些越南语。芦生和余洪水把刚才的事一说,却引得他一阵大笑。
原来,越南语‘海瓜’是‘好’的意思,余洪水却听成‘还刮’!让越南阿公白白受了一遭罪!
三人正在大笑不止,忽然连里通讯员来了,他大声说:“江芦生,连长命令你立即返回!”

三轮摩托颠簸了一个多小时,芦生才在一个傍山的一个小草棚里见到了甘科长。他已被摩托车的轮子甩得满脸满身泥浆,向甘科长敬礼的时候,手上的泥浆还顺着手臂往下淌。没有来得及擦那些泥浆,他振作精神大声报告:“报告首长!通信连有线三班战士江芦生奉命赶到!请首长下达命令!”他以为,这么风风火火急急忙忙要他赶到这里,一定有紧急的重要任务。
哪知道这位首长不慌不忙,围着芦生转了一个圈,端详了老半天才慢慢吞吞开腔:“你叫江芦生?你就是江芦生?”
“报告首长!我就是江芦生——长江的江,芦苇荡的芦,生命的生!”他有些纳闷,怎么上级机关的人对他的名字这么感兴趣?他仔细看了看这位只有一只胳膊的当官的——发现很面熟,哦!他猛然想起,自己在彭泽县为接兵部队演出时见过他!他接见时还称自己是‘小白脸’呢。“报告首长,我见过你!你不记得我了?”他就又补充了一句,一只手狠狠抹了一下脸。
“哦,你见过我?我怎么不认识你呀?”甘科长仔细看了看满脸泥浆的芦生,还是‘不识庐山真面目’。“警卫员,你给我打一盆水来!”他对门外大声说。
水端进来了,甘科长命令芦生摘掉帽子,“你好好洗一下,我俩慢慢聊。”待芦生洗干净了脸,他看了半天,才拍了拍脑门说:“哦,有印象有印象,是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江西省彭泽县。”芦生补充说。
“哦——”甘科长这才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会吹笛子的‘小白脸’!?”他顿时像个小孩,蹦到芦生面前,用那只好手狠狠地擂了他一拳:“呵呵!咱们真有缘分是吧?呃,你有几个妹妹?”想了想,他发现自己问得不对头,就又问:“你妹妹也来当兵了吗?”又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对头,“你有当兵的妹妹吗?”
芦生也叫他弄糊涂了:“首长,我只有一个妹妹,在家乡照顾我妈妈呢!”
“走走走!不在这里说了,我带你去个地方。”甘科长一把拖着芦生就往外跑。
“首长,如果没有其它重要任务,我就回去吧?”芦生发现心急火燎地让他来,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想开溜。
“呃,这事很重要,重要得很呐!”他使劲拽着芦生,好像怕他跑掉。
两个人来到山洞的窝窝铺旁,那齐海燕已坐起了身子,见甘科长带一个泥‘菩萨’进来,不禁‘噗嗤’笑出了声,仔细一看是芦生,喜出望外:“呀!哥哥,你怎么来啦?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吧?”
芦生尴尬地站在那儿,手足无措,望了望甘科长,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回事?你们俩给我老实交代!”甘科长见海燕脸色好了,精神也好了许多,心里暗暗高兴,他装作一本正经地说,“不把话说清楚了,你今天别想回连队!”
“我说了嘛!他就是我哥哥。说清楚了,他是我姐姐的哥哥,理所当然就是我哥哥啰!甘科长,你还有疑问吗?这可是我们家的私事呢!”海燕偏着头,斜睨着甘科长,一副调皮的样子。
“你呢?”甘科长转脸问芦生。
“是……”芦生吞吞吐吐。
“是什么?你认不认这个妹妹?”
“她是我妹妹的妹妹。”
当芦生把详细情况一一向甘科长讲清楚时,这位独臂军人竟一只手在大腿上拍得‘啪啪’响,连连说:“故事,好故事!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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